拆遷後,他們不裝了完整後續

2025-11-1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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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有村民認出我,熱情地打招呼。

「王總!」

「謝謝王總!」

「沒想到輪得到我們,我們村有福氣啊!」

他們紛紛排隊在協議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對未來充滿期盼。

作為尋騰地產的項目總負責人。

我身著穿著得體的套裝,在鎂光燈的閃爍和眾人Ṫųₓ的簇擁下,與政府官員、村代表親切握手,交換文件,合影留念。

我的名字,王尋,被鄭重地簽在合作協議上。

這個名字,曾經在那個家裡輕如鴻毛。

如今在這裡,卻重如千鈞,承載著數千村民對未來的期盼。

20

當地電視台的記者將話筒遞到我面前。

「王總,請問尋騰地產為何最終選擇了鄰村作為改造對象?」

我面對鏡頭,笑容得體,語氣沉穩專業。

「我們始終堅持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選擇清水村,是基於其產權清晰、村民配合度高、項目綜合成本可控等多方面因素的科學決策。我們相信,與清水村的合作將打造一個區域城市更新的標杆項目,真正實現惠民利民。」

電視新聞循環播放著清水村的喜慶場面,我的採訪片段也被反覆傳播。

與此同時,月亮灣村卻是一片死寂。

官方取消拆遷的紅頭文件貼在村口公告欄上,像一道冰冷的封條。

當初瘋狂加蓋的「新房」,如今成了無人問津的廢墟,在風吹雨打下更顯破敗。

村裡瀰漫著一種絕望和悔恨的氣氛。

我站在聚光燈下,接受著鄰村村民由衷的感謝。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是村裡那個「讀書最好」的孩子。

可當我拿到名牌大學錄取通知書時,我媽的第一反應是愁學費。

而王顯宸則偷偷把通知書藏起來。

被我找到後,他一臉無辜地說......

「姐姐,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讀書,我捨不得你,要不你別去了。」

儀式結束後,我站在高處,望著這片即將煥然新生的土地。

風和日麗,天高雲淡。

助理小林輕聲問:「王總,月亮灣村那邊......要不要再看看?」

我搖了搖頭。

「不必了。去下一個會議地點吧。」

那裡沒有我的過去,只有我親手開創的未來。

21

我父母在律師函的警告和殘酷的現實面前,並未完全死心。

又或者是王顯宸的債務,逼得他們不得不做最後的掙扎。

我媽,或許是從哪個記者那裡打聽到了我公司的具體地址,竟然蓬頭垢面地找到了總部大樓樓下。

她不敢闖門禁,就跪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拍打著玻璃旋轉門,放聲哭嚎。

「尋尋,王尋,你出來見見媽啊!」

「媽知道錯了!媽給你磕頭了!」

「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弟要被人打死了!」

她的行為立刻引起了圍觀,路人指指點點,前台保安如臨大敵。

我當時正在頂樓辦公室,與一個重要客戶進行視頻會議。

小林快步走進,低聲在我耳邊彙報了情況。

我面色不變,對視頻那頭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李總,樓下有點小狀況,我們稍等一分鐘。」

我起身,緩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幾十層樓的高度,樓下的人和車渺小如蟻。

但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個跪在地上、形象全無的熟悉身影。

我的內心,一片冰冷的平靜。

我拿起內部電話,直接撥通了安保部經理的號碼,聲音清晰而冷靜。

「我是王尋。樓下有人擾亂公共秩序,嚴重影響公司形象,請立即按照應急預案處理,並報警。」

不到五分鐘,警車呼嘯而至。

在保安和警察的聯合「勸離」下,我媽的哭嚎聲漸漸遠去。

我回到會議桌前,對視頻中的客戶微笑:「李總,我們繼續。」

決絕,是我能給過去的自己,最好的交代。

她的哭嚎,讓我想起我拿到第一筆項目獎金時,給她買了一件羊絨衫。

她試穿後,一邊摸著料子,一邊卻對我弟說。

「你看你姐,亂花錢,這顏色太老氣,媽穿不了,留給你未來媳婦吧。」

那件她口中「老氣」的羊絨衫,卻是我在商場挑了整整一個下午才選中的。

在曾經這個隱約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家裡,我曾誤以為我能改變她。

後來,我改變了自己。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給她買過任何禮物。

22

一個月後,因項目延伸段勘測,我再次路過月亮灣村附近。

清水村已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工地,機械轟鳴,塵土飛揚,充滿著破舊立新的生機。

而僅一路之隔的月亮灣村,卻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死氣沉沉。

那些曾經瘋狂加蓋的違建,在夕陽下投下歪斜扭曲的陰影,如同一個個無聲的嘲笑。

我的車緩緩駛過。

就在那片破敗的背景前,我看到了王顯宸。

他蹲在家裡那塊如今已毫無價值的宅基地旁,頭髮凌亂,衣衫褶皺。

他眼神空洞地望著清水村的方向,那裡面混雜著悔恨、不甘和一種徹底的麻木。

他的眼神,與小時候搶走我的玩具,並在我面前得意炫耀的樣子重疊在一起。

那時他眼裡是純粹的、被縱容的惡意。

如今,只剩下被現實碾碎後的空殼。

鬼使神差地,我讓車停下。

不遠處,一台小型挖掘機正在清理路邊的建築垃圾。

我走過去,跟老師傅簡單交涉了幾句,塞過去幾張鈔票。

當我坐上駕駛座,操控著機身,緩緩轉向月亮灣村的方向時。

我能感覺到,一道目光瞬間釘在了我身上。

是王顯宸。

他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我,盯著我操控的挖機。

他的眼神里先是閃過一絲驚愕,隨即,一種荒謬的、幾乎不可能的期待,在他死寂的眼中點燃。

他是不是以為,我改變了主意?

是不是還有一絲挽回的餘地?

挖機的履帶碾壓過坑窪的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

機械臂抬起,巨大的鏟斗在夕陽下反射著冷硬的光,不偏不倚,正朝著他家的那塊地逼近。

他屏住了呼吸,身體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即將落下的鏟斗。

他手指不自覺地蜷緊,仿佛那鏟斗挖下去,就能掘出他失去的一切。

23

就在鏟斗即將觸及他家地界的那一瞬,我的動作微微一頓。

挖機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

鏟斗在幾乎貼上地面的高度,堪堪停住。

然後,緩緩抬起,移開,轉向一旁堆放的廢棄建材。

那瞬間的停滯,抽走了王顯宸全身的力氣,也擊碎了他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我臉上。

那裡面再無半點僥倖,只剩下全然的、赤裸的怨毒。

他嘴唇翕動,雖然沒有聲音傳來,但那口型分明是最惡毒的詛咒。

我沒有停留,甚至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從挖機上下來,回到了車裡。

車子平穩駛離,將所有不堪的過往與那道怨毒的視線,一同拋在身後。

拋在那片被時代拋棄的、沉寂的陰影里。

所有的恩怨情仇,到此,塵埃落定。

ťũ⁽後來,零星聽說,王顯宸殘了一條腿,躲到外地不知所蹤。

高利貸找不到他,便時不時去「問候」我父母。

他們為了償還那無盡的債務利息,賣掉了家裡所有能換錢的東西。

最終他們蝸居在早已破敗的老屋裡,靠著村裡微薄的接濟和親戚偶爾的施捨,艱難度日。

24

夜色深沉。

月亮灣村村頭,那個低矮、破敗的泥瓦房裡。

只有一台小小的、雪花點的舊電視機閃著微弱的光。

螢幕上,正在播放本地新聞的專題報道,內容是清水村安置房項目盛大奠基儀式。

畫面里,我作為負責人,正與幾位領導一起,手持金鏟,為項目培土。

我臉上帶著自信從容的微笑,與周圍光鮮的環境融為一體。

電視的光,明明滅滅地映在屋內兩張麻木、呆滯、布滿皺紋的臉上。

我媽蜷在角落的草蓆上,懷裡死死抱著那份已經揉得破爛、甚至被淚水與污漬浸染得字跡模糊的《約法三章》。

她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一遍遍摳著協議上我簽名的地方,紙張早已破損。

我爸佝僂著背,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電視里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光鮮亮麗的女兒。

突然「砰」地一聲。

我爸猛地抓起腳邊一個滿是缺口的破碗,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濺。

他像一頭瀕死的野獸,赤紅著眼睛,對著角落裡魔怔的我媽,發出撕心裂肺、耗盡生命的咆哮。

「都怪你,是你這個蠢婆娘!重男輕女!逼她簽那鬼東西!!」

「是你!把財神爺趕出了門!」

「是你!斷了全家的活路!毀了這個家!毀了王顯宸!」

他吼到最後,只剩下破風箱般的喘息和絕望的嗚咽。

村裡的阿婆跟我說過。

當年我出生的時候,見是女娃,我爸黑臉了一個月。

而我媽,對父親的咆哮充耳不聞。

她只是死死盯著電視里我那張冷靜、成功、與他們已是雲泥之別的臉。

突然,她喉嚨里發出一聲怪異扭曲的抽氣。

緊接著,一聲悽厲到不似人聲、仿佛嘔出靈魂的長長哀嚎,驟然爆發,刺破了破房的死寂,在荒涼的村頭久久迴蕩......

電視里,奠基儀式的禮花漫天綻放。

電視外,是一個家庭徹底毀滅後,冰冷的餘燼。

25

後來,因項目階段性完工驗收時,我再次路過月亮灣村附近。

我沒有進去,只是讓車在村外不遠處的坡道上稍作停留。

夕陽給破敗的村莊塗上了一層懷舊的金色,卻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沉寂。

幾棟搶建的違建樓房孤零零地立著,像墓碑。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遠處鄰村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施工機械轟鳴聲,沉穩而充滿力量。

望著那片生我養我的土地,我陡然想起......

無數個黃昏,我趴在灶台邊寫作業,聽著爸媽在屋裡商量怎麼給我弟攢錢,怎麼託人給他找輕省工作。

那個灶台很矮,燈光很暗, 但我一筆一划,寫得極其認真。

我隱隱知道, 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司機在耳邊輕聲問我:「王總, 要走嗎?」

「走吧。」

我收回目光。

車子平穩啟動,駛向繁華的市區。

後視鏡里,那片承載著我所有酸楚與掙扎的舊土地, 迅速縮小, 最終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車內,財經廣播正在播報尋騰地產新中標的城市地標項目, 我的名字被再次提及。

我靠在椅背上, 閉上眼。

過往已成雲煙, 未來, 在我手中。

26

偶爾, 我也會回首往事, 試圖找出這個家是從哪一刻開始徹底腐爛的。

但記憶回溯,我看到的卻是一片無盡的荒蕪。

他們並非突然爛掉,而是從未真正滋養過我。

那些看似不經意的打壓, 那些包裹著「為你好」外衣的掌控。

一點一滴,如同冬日裡的冷雨,慢慢浸透我的⻣髓。

讓我的心在漫長的歲月里,逐漸冷透,逐漸堅硬如鐵。

他們的認可, 我早已不再奢求。

正如他們至今仍看不清,站在他們面前的,早已不是那個渴望用成績換取一句誇獎的小女孩。

「爸,媽, 你們怎麼來了?」

隔壁茶水間傳來年輕同事驚喜的聲音, 打斷了我的思緒。

「正好在附近,給你帶點你媽燉的湯。你看你, 又瘦了!」

「就是, 工作再忙也要吃飯。錢夠不夠花?不夠爸這兒有。」

「別總想著給我們打錢, 你一個人在外頭, 要對自己好點,該花就花, 別虧待自己, 聽⻅沒?」

那關切的話語, 如此自然地流淌出來。

帶著一種我從未在自己家裡體驗過的溫度。

我端著水杯,僵在原地, 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牆隔開, 牆的那邊是暖春,這邊是殘冬。

眼眶毫無預兆地泛起潮意。

我立刻仰起頭, 快步走向窗邊,將視線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樓。

真是奇怪, 明明早就告訴自己不在乎了,為什麼眼淚還是會不聽話地跑出來?

我抬手, 用力將眼角的濕潤抹去, 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王尋,不要哭。

我在心裡輕聲對自己說。

如果沒有人愛你, 那你更要好好地、加倍地愛自己。

陽光透過玻璃,溫暖地落在我的臉上。

那些潮濕的痕跡,終會被蒸發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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