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的那股不適感微微消散,又聽到他補充:
「齊夏燒得一手好菜,又會操持家務,還給我生了個孩子,是個賢妻良母。」
「那林柔呢?」朋友問他。
沈曜有些遺憾地說:「林柔她從小嬌生慣養,我那時候給不了她想要的。」
「況且林柔不喜歡孩子,可是我需要一個繼承人,所以還是選齊夏吧。」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把我當成生育工具,當成免費保姆的時候。
心裡明明很難過,很想衝上去質問他這些年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可是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勇氣。
只想找一個沒人的角落躲起來,獨自咀嚼自己的傷口。
那晚沈曜帶我去高級餐廳吃飯,一起慶祝我們結婚五周年紀念日。
我像個沒事人一樣接受他的禮物,擁抱,親吻。
為了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
我想說服自己日子照常過下去。
可是當我真正嘗試過了才發現。
我做不到。
婚姻里出現的小瑕疵,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被掩蓋。
我開始正視我和沈曜的婚姻。
它可以沒有愛,沒有利,但不能沒有尊重。
我知道女兒是個聰明的孩子。
她能感受到的父愛在她成長道路上的缺失。
好在她在我這裡能得到雙倍的愛,所以她支持我的決定。
我重新畫起設計稿,跟閨蜜開了一家新中式女裝網店。
借著國潮興起的東風,這家店在網上開始小有名氣。
閨蜜還把店開到了線下。
不少貴夫人找我為她們設計參加出席宴會的旗袍。
沈曜以為我只是無聊找閨蜜打發時間。
卻不知道我已經再次在圈裡打響了自己的名號。
他如今已經有了一大批資歷頗深的設計師,在事業上已經完全不需要我。
而我同樣也不需要他。
只要身上帶著才華,在哪片土壤都能開出希望的花來。
7
「我只想離婚。」我冷冷地說。
「我跟林柔什麼也沒發生,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
沈曜忍不住捶了一下牆壁,拳頭立刻滲出一道血絲。
「你當著孩子的面發什麼瘋?」
「我告訴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明天八點到民政局跟我領離婚證。」
「如果你不同意,我會跟法院起訴離婚,到時候鬧大了被媒體知道人氣歌手林柔是介入別人婚姻的小三,你說她會不會被網友罵到退圈?」
「要是有記者採訪到我這裡,我不能保證不會把你跟林柔在一起的照片拿給記者一起賞鑒。」
「你太過分了……」沈曜怒目圓睜,還想在說些什麼。
我一把將門關上,不再跟他多費口舌。
第二天,沈曜果然準時出現在民政局門口。
我知道他最在意自己的名聲。
所以這個婚離得格外順利。
由於我還帶著女兒,他把房子留給了我。
至於股權分紅,公司收入這些,律師也幫我們擬好了協議。
關於財產分割,沈曜對我的要求沒有異議。
拿到離婚證的時候我心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自由了。
沈曜看到我如釋重負的樣子,有些不是滋味。
「齊夏,跟我離婚你就這麼開心嗎?」
「你明明說過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個自己的家,可是你卻親手毀了這個家。」
我想起高中時候爸媽離婚。
不久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像個皮球一樣被他們踢來踢去。
有一次過年,媽媽說好讓我過去顧叔叔家裡陪她一起包餃子。
後來顧叔叔的兒子突然從國外回來了,家裡的房間不夠住。
媽媽讓我吃完飯去爸爸那裡。
「你一會過來把夏夏接走,我這裡不方便。」
「不是都說好了嗎?初二才讓她過來,你著什麼急啊?」
「反正就是今天不行,你不過來我就自己把她送過去。」
「你來了也沒用,家裡沒人,我陪我老婆回她娘家了。」
他們又在電話爭吵起來。
多可笑啊。
我明明有爸爸媽媽。
卻像個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
後來我一個人回到了家。
孤獨的滋味實在太痛苦了。
尤其是在萬家燈火,闔家團圓的時刻。
那時候我就在想,我什麼時候可以找個喜歡的男人。
跟他結婚,生個可愛的孩子。
夜色的燈火中,也有屬於我的一盞。
只是我現在明白了。
家不是靠別人給的。
我渴望有家,是因為我曾瘋狂惦記著那種失去的溫情。
可是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即使給了你婚姻。
卻給不了家的感覺。
只要我心中過得舒服,一個人也可以是家。
更何況我還有桑桑呢。
我收起離婚證,淡聲道:「說完了?」
沈曜見我這麼冷漠,像是一個泄氣的氣球。
「齊夏,你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沒再搭理他,而是直接上了車。
留給他一股無情的汽車尾氣。
8
跟沈曜離婚之後,我正式去了和閨蜜開的旗袍店上班。
平時工作也比較忙,好在女兒很乖,這點讓我很省心。
桑桑平時跟著我,每半個月會被沈曜接過去陪他吃飯。
要不是因為桑桑,我甚至都想把沈曜拉黑。
因為他似乎想借著桑桑,在我這裡刷存在感。
上一次,桑桑跟他回家後不久他便給我打電話。
「齊夏,我想給桑桑做飯,但我怕她吃壞了肚子,你能告訴我她對什麼過敏嗎?」
我嚼著自己做的沙拉,頓時感到無語。
「桑桑不是啞巴,你可以自己問她。」
沈曜意識到自己這麼做確實有些愚蠢,又道:「我怕小孩子記不清楚,所以才跟你確認的。」
這時女兒用稚嫩感的聲音說道:「爸爸,我跟你一樣對海鮮過敏,你不知道嗎?」
「桑桑都五歲了,你這個當爸爸的居然不知道她對什麼過敏?我看你根本就沒把孩子放在心上,還是把她送回來得了。」
說完我直接掛斷電話。
沒想到又過了幾天,他又過來接桑桑過去吃飯。
他把桑桑送進車後,接著走到我身邊:
「齊夏,今天是我生日,你要不要也過來跟我們一起吃個飯?」
「不用了。」
「齊夏,你一定要跟我這麼疏遠嗎?」
沈曜蹙眉,眼神有些受傷。
「我們只是前任的關係,我找不到跟你親近的理由。」
我平靜地看著他:「沈曜,我從來沒有不讓你看孩子,但是請你不要利用桑桑來騷擾我。」
沈曜瞳孔睜大,壓低聲音怕被女兒聽到。
「我沒有利用桑桑!在我心裡我們三個一直是一家人。」
「是你,齊夏,是你放棄了我們的家,是你用林柔威脅我跟你分開的。」
我好笑地看著他:「如果你不在意林柔的話,我又怎麼可能拿他威脅你呢?」
男人,總是會替自己的錯誤找各種各樣的藉口。
卻從來不肯承認是自己的錯。
9
沈曜回到車上,桑桑搖搖頭嘆了口氣。
「爸爸,你現在玩追妻火葬場已經太晚了。」
「桑桑,你會幫爸爸的對嗎?」
桑桑低頭玩著平板小遊戲,沒心沒肺地說:
「媽媽喜歡誰我就幫誰。」
「看在你是我親爸的份上,偷偷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沈曜一臉好奇,示意她繼續說。
「就是我媽媽的追求者好多,經常有帥氣叔叔要請她吃飯,都排到法國去了。」
沈曜瞬時慌了神,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漸漸發緊。
他不相信齊夏這麼快就有新歡了。
她明明那麼愛自己。
一定是桑桑故意想讓他吃醋,想讓他有緊張感才這麼說的。
他以為自己很快能適應沒有齊夏的日子。
那天他生病了,突然很想吃齊夏煮的雞絲粥。
可是家裡的阿姨明明已經跟齊夏請教過做法了。只是做的味道卻跟齊夏完全不一樣。
而林柔看到他生病沒吃飯,自告奮勇說給他熬粥。
結果差點把房子家給燒了。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齊夏在他心裡的地位。
她就像空氣一樣,平時看不著摸不到。
可是沒有她的話,自己根本就活得無滋無味。
那晚,他借著醉意給齊夏打了電話。
「家裡的醒酒藥在哪裡,我喝醉了找不到。」
電話那頭的聲音極其敷衍:「你是不是精神錯亂?那是你家我怎麼知道?」
接著電話被她無情地掛斷。
沈曜的心一沉,望著天花板久久不能睡去。
10
女兒的幼兒園舉行親子運動會。
前面的項目都還好。
我上學的時候體育一直很不錯。
什麼親子跳繩,蒙眼投喂,拔河。
我們都拿到第一名。
只是最後一項比賽是三人四足。
桑桑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周圍的同學。
她還不忘安慰我:「沒關係的媽媽,我們已經贏了那麼多次,最後這個遊戲讓讓他們也沒事。我也不是很想贏。」
我感到有些抱歉,要不是規定一定要三個人才能參加比賽,我一定拼盡全力幫女兒拿到冠軍。
「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組隊參加比賽?」
一個清潤的男聲從背後出現。
「太好了,漂亮叔叔,謝謝你!」桑桑甜甜地喊人。
「我叫聞嶼洲,你叫我聞叔叔就好了。」
聞嶼洲和善地笑了一下,緩步朝我們走過來。
「你好,我叫齊夏,是桑桑的媽媽。」
簡單聊過之後我才知道他原來是桑桑同學的叔叔。
她同學前面輸了幾場比賽後已經擺爛了。
這時把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
「桑桑,你們一定要贏啊!我叔叔很厲害的。」
「嗯,謝謝你軒軒。」女兒的小腦袋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勝負心還挺重的,跟我小時候一個樣。
是個充滿活力的小姑娘。
真好。
聞嶼洲果然像他侄子說的那樣,輕輕鬆鬆就幫我們贏了比賽。
女兒如願獲得幼兒園親子運動會冠軍,還得到了五朵小紅花,整個人開心的不得了。
中午的時候我為了感謝他提出一起吃飯。
「聽說你是旗袍店的設計師?不知道能不能幫我設計一套出席晚宴穿的衣服?」
聞嶼洲補充:「是送給家裡的長輩的,她很喜歡有國風的服飾。」
閨蜜是個有百萬粉絲的自媒體博主,身材又好。
配上有網感的剪輯視頻,我們的店一下子就火了。
現在找我設計禮服的客戶都得預約到三個月後了。
不過看在他幫女兒參加了比賽,我還是決定給他個面子。
「可以。不過可能需要你這位長輩親自到店裡一趟,到時候我幫她測量尺寸才能進行下一步哦。」
「太好了,她知道後一定很開心。」
「我們加個微信吧?」
聞嶼洲眼裡充滿感激,看來他真的很看重他這位長輩。
他很健談,也懂得分寸。
一頓飯下來,我準備去買單的時候卻被告知已經買過了。
「你什麼時候去買單的?不是說好我請客的嗎?」
聞嶼洲瀟洒一笑:「第一次吃飯就讓女士買單,這不是我的風格。」
我不知道要不要開口問他下次再請他吃飯。
可是一來一回恐怕沒完沒了。
作為離婚的單身女人,我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你已經同意讓我插隊,幫我給我姑姑設計禮服,剛剛那頓飯就當我謝謝你了。」
聞嶼洲嘴角含笑,讓人如沐春風。
「你不用想著還回來,因為我們本就互不相欠。」
說著我們準備一起去幼兒園接孩子放學。
這時一個強勢的身影擠到我們中間。
是沈曜。
他上下打量了聞嶼洲一眼。
「他跟你是什麼關係?」
「跟你沒關係。」我回。
「你是我孩子的媽!」沈曜冷聲道。
「需要我解釋一下嗎?」聞嶼洲善意地問我。
「無妨,只是前夫而已。」
11
沈曜一路上跟著我一起接女兒回家。
等女兒進了門,我發現他還賴在門口不走。
「齊夏,那個人是誰?我告訴你,桑桑只能有我一個爸爸!」
我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危機感。
不管我是否再婚,他依舊是桑桑生物學上的父親。
「沈曜,我從來沒有不讓你看孩子。」
我伸手準備關門,他卻猛然抬起手擋住被夾了一下。
疼得他面目猙獰。
「齊夏,我好疼。」
他想像過去那樣通過賣慘來喚起我的心軟。
我不屑地看著他:「沈曜,別玩這套了。」
那一刻,他眼裡的從容忽而被一抹惶恐取代。
這時他手機響起了一個急促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