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先是以退為進,把我高高架起,又側面暗示我和孩子計較,沒有格局,最後巧妙地利用賣慘,想激發我的愧疚之意。
如果是上一世的我聽了這話,肯定內疚自責不已,繼而越發掏心掏肺地對陳智明好。
可這一世的我不會蠢到再次掉進她的陷阱。
陳智明的房門發出細微的動靜,我知道他在偷聽,想讓他媽給他出氣。
於是我刻意誇張地反問道:「不會吧,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給陳智明道歉?恐怕你還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吧?說來這事也和你有關係,要不是你只給了 200 塊錢的生活費,智明也不會獅子大開口,想在超市買 2000 塊錢的零食,我想大方買單,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對了,妹夫的病情怎麼樣了?從他出事到現在,我還沒去看望過呢,他在哪家醫院來著?我抽空買點補品去看看。」
妹妹一開始還是斥責的架勢,聽我這麼問,嚇得語調都變了。
「不……不用,你們也挺忙的,這邊我一個人顧得來。那個,我這邊還有點事,先不說了,智明還要你費心多照顧,往後你老了,兮兮嫁人了,總有能用到他的地方,姐,你好好想想吧。」
說完,她就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我聽著她那副語重心長的語氣,沒忍住笑出了聲。
恐怕她之所以堅持把陳智明送到我身邊,就是想著我只有兮兮一個女兒,等我老了好讓陳智明撿漏,哄走我的家產。
簡直痴人說夢,異想天開。
別說我很愛兮兮,掙來的錢都會用在往後給她托底,單看陳智明上一世居心叵測地害死了我們一家人,我也不可能再讓他從我這裡占到半分便宜!
陳智明顯然把他媽的話聽進了耳朵里,沒老實兩天又開始蹦躂。
因著他差到極致的衛生習慣,丈夫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對他本就為數不多的同情很快消失殆盡,只剩不滿和抱怨。
我根據上一世的回憶,藉口有事,帶著兮兮和丈夫一起回了老家。
當然,廚房和冰箱空無一物,我也根本沒提生活費的事。
5
陳智明看似老實憨厚,實則骨子裡是個虛榮心極重的人,上一世他就沒少虛構自己的家庭條件,用來獲取同學們的吹捧,這一世自然也不例外。
因著他的性格,我還被迫吃了個悶聲大虧。
但這一世我早有準備,非要讓他把沒吃進嘴裡的也給我雙倍吐出來!
月黑風高的夜晚,我悄悄從老家趕回來,走到樓下時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家裡閃爍的彩色燈光。
推開門,是一群陌生的少男少女在跟著音樂搖晃。
虧得我家裝修時用了很好的隔音材料,否則他們這麼鬧,物業不警告我才怪。
「咦?陳智明,這個大媽是你叫來的保潔嗎?穿著打扮還挺有品味的,這保潔肯定等級不低吧?看來你家確實有實力!」
一個黃頭髮的女孩對我評頭論足了一番,開始大力吹捧陳智明,其餘人也紛紛效仿。
余光中,我看到陳智明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他甚至第一次朝我露出哀求的目光,一邊硬著頭皮應和那些人,一邊想把我拉出去說話。
然而我本來就是來砸他場子的,又怎麼可能現在就走?
我一把推開他,而後關掉音樂,嚴肅地質問他:「陳智明,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在家好好看門嗎?他們怎麼會出現在我家裡?」
「你家?這位大媽,你沒搞錯吧?這明明是陳智明家啊……」
「需要我給你看看房產證嗎?」
另一個男孩還想開玩笑,被我冷著臉的這句話給噎到,只好閉了嘴。
此時此刻,人群視線中央的陳智明,無疑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我猜他一定備受煎熬,恨不得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但我就是要撕開他的偽裝,讓他苦心營造出來的優越背景都化為烏有,從而徹底被釘在恥辱柱上,在學校里再也翻不了身。
我倒要看看這一世,他的心理素質還能不能強大到支撐他考上重點大學!
「她……不是保潔,是我……姨媽……」
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硬生生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裝作怒其不爭的失望模樣,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掀開了他的遮羞布。
「你爸的病情嚴重到話都說不了,你媽連正經工作都沒有,只能靠打零工補貼家用,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們為了求我照顧你,差點沒跪在我面前。你呢?你在幹什麼?你在和這群不三不四的不良少年、少女混在一起!你對得起你爸媽嗎?」
那群人不服氣想頂嘴,被我渾身泛著寒意的氣勢給震懾住了。
他們看向陳智明的眼神里不再有任何仰慕,只余毫不掩飾的鄙夷。
陳智明死死攥著掌心,已經搖搖欲墜。
但今晚的鬧劇還沒結束。
我故意進臥室巡查了一圈,出來後疾言厲色道:「本以為你們只是不學無術,沒想到手腳也不幹凈!誰拿了我的黃金手鍊?立刻給我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報警!」
在他們面面相覷,覺得我莫名其妙時,我的視線定格在了陳智明猛地繃緊的身體上。
「智明,你怎麼出了那麼多汗?」
6
為了方便我照顧陳智明,高三這年,妹妹把他送到了市區的學校,這就導致陳智明人生地不熟,只能靠編造家世來強調自己的存在感,好快速融入其中。
但恰恰也是因為這樣,他現在的同學根本不了解他的人品,所以只要我拿出證據,哪怕是偽造的,他們也一定會相信。
「陳智明,我剛才就想問,我們喝酒的時候你鬼鬼祟祟去裡面那間臥室幹什麼?東西該不會真是你偷的吧?」
黃頭髮女孩一懷疑,其他人立刻緊隨其後。
「就是啊,在場這麼多人,只有你最熟悉房子的布局,怎麼說也是你嫌疑最大吧?」
「口說無憑,咱們都翻翻自己的口袋,真相不就一清二楚了?」
他們看出我說報警不是在開玩笑,連忙自證清白。
到最後,只剩陳智明一動不動,額頭冷汗涔涔,那雙眼睛裡的驚慌滿到幾乎要溢出來。
任誰都能看出肯定有問題。
我唇角噙著一抹冷笑,慢條斯理地欣賞著他的惶恐之態。
有個高個子男孩忍不住罵了句髒話,而後猝不及防地朝他褲子口袋掏了過去。
在陳智明絕望的眼神中,那條黃金手鍊赫然出現在高個子男孩掌心。
「原來真的是你!你差點害我們被當成小偷抓起來,知不知道?我們究竟哪裡得罪你了?」
其他人也憤怒不已,對他怒目而視。
而陳智明已經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嘴裡只能發出幾個無意義的字音。
「我……我……」
我趁此機會,堵死了他能找的最後一個藉口。
「智明,你該不會想說人多手雜,你是怕東西丟了,才幫我收起來吧?」
這話放在之前,或許還有些可信度,然而結合陳智明剛才種種心虛的表現,就再也立不住了。
高個子男孩小心翼翼地把黃金手鍊遞給我。
我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開始我的第二場表演。
「好像不太對。」
我裝模作樣地在手裡掂了掂,隨即皺緊眉頭,語氣很是篤定。
「摸著重量太輕了,顏色也偏暗,這手鍊是假的,不是我的那條!」
安靜的房間內再次掀起風波。
陳智明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瞪大眼睛,高聲反駁道:「不可能!我就是從你房間的抽屜里翻出來的!」
如果說之前還有人對他僅存一絲信任,這句他親口承認的話無疑釘死了他的罪名。
接下來,任憑他有三寸不爛之舌,也根本洗不白了。
「怎麼不可能?我難道會不認識我的東西嗎?陳智明,我供你吃供你穿,沒找你要過一分錢,連你媽給的 200 塊錢生活費我都給你當零花錢了,我自認已經仁至義盡,你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我是相信你才沒鎖臥室的門,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我悲痛欲絕地閉上眼睛,像是被傷透了心。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姨媽,你要相信我啊……」
陳智明手足無措地解釋,卻根本沒有人再相信他的話,都覺得他是在狡辯。
7
「得了吧,肯定是你偷換了你姨媽的手鍊,怕被她發現才弄來一條假的,好作為脫身的後路!」
「就是,聽你姨媽說她回老家有幾天了,家裡只剩你一個人,除了你,還有誰最容易得手?你心眼實在是太壞了!」
「你姨媽對你這麼好,你還偷她的東西,你這樣和白眼狼有什麼區別?」
陳智明被四面八方的謾罵聲砸得暈頭轉向,險些站不穩。
我看準時機,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提出了解決辦法。
「算了,我相信你這孩子不是故意的,只是手鍊是你姨父給我買的,無緣無故消失也說不過去。這樣吧,你給你媽打電話,讓她把錢賠給我,這事就算過去了,我記得當時買的時候是兩萬多,零頭就不要了,算兩萬吧。」
所有人都認為我輕拿輕放的處理方式是陳智明占了便宜,因此哪怕他再不想接受,眾目睽睽之下,也只能認命地拿起手機。
電話接通後,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說,對面就傳來了妹妹迫不及待的興奮聲。
「兒子,手鍊拿到了吧?趁你姨媽沒發現,你趕緊拿出去賣了,錢當成你的生活費……」
「媽,別說了!」
眼看著周圍人的神色越發鄙視,陳智明趕緊開口打斷他媽的話,深吸一口氣後繼續道。
「手鍊不小心被我弄丟了,姨媽發現了,她說我如果不賠錢,就報警。」
妹妹一愣,立馬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他。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多好的機會……算了,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跟你姨媽說。」
「麗娟,你也別給我打電話了,就在這裡說吧,智明和他的同學們都聽著呢!雖說家醜不可外揚,可誰讓這事就這麼巧?我也是沒辦法。」
「什麼?姐,你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智明以後在他同學面前還怎麼抬得起頭?你做長輩的,就不能替小輩考慮考慮嗎?」
眼看她越說越離譜,陳智明忍無可忍地對著話筒吼道:「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沒用的話?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這麼丟臉……你快點給姨媽轉兩萬!」
妹妹還想跟我討價還價,陳智明卻一臉絕望地給她下了最後通牒。
「你再不給錢,就是想逼死我,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死?」
妹妹這才不情不願地給我轉了帳。
而我也沒客氣,馬不停蹄地點了收下。
陳智明的同學們看了這麼一出大戲,紛紛找藉口溜走。
而我沉浸在白得兩萬塊錢的喜悅和自己精湛的演技中,心情別提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