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星星說晚安完整後續

我沒心情理她。

她卻問我：「你倆當年為什麼鬧掰啊，別說因為我啊，當年媒體亂寫，我找過池樾，他直接甩我一句他不喜歡我，弄得我還挺尷尬。」

「我想了又想，用了排除法，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喜歡的是你。」

所以，他從來就不喜歡溫禾。

我像個傻逼一樣，被他騙了三年。

他一直以來喜歡的人都是我……

操，這個世界，真特麼瘋了……

13

沒過多久，有個人聯繫到了我的經紀人，說想見我一面。

只是，我沒想到，那個人，是池樾他媽。

我只見過她兩三次，不知她為何要見我。

更沒想到，她跟我說這些。

「池樾上初中的時候跟我說，他說媽媽我好像不喜歡女生，那時我和他爸爸都覺得他是有心理疾病，所以帶他看了很久的醫生，後來他說，他好像誰都不喜歡了，那時我們覺得可能就是我們不怎麼陪他，他比較孤僻，以後長大就好了。」

「他十七歲時，我跟他爸爸離了婚，各自成家，他就一直一個人住著，做什麼都獨來獨往的。」

「後來我在國外遇到很多同性戀人，才知道自己兒子根本沒有病，我經常在國內新聞上看到他，他比以前開朗多了，你們在舞台上熠熠發光。」

「回國看過他幾次，我發現他手機里都是你們的照片，那時，我就應該明白他的心思的，只是沒多想，單純認為是你們關係好。」

「他種了滿院的滿天星，房間裡數不清的折好的星星，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我木然搖頭，我當然不知道……

她苦笑一聲，遞給我一份文件，我打開才發現，是一份遺囑。

是池樾的遺囑，他竟將名下所有財產都留給了我。

「三年前，也就是你們單飛那年，他爸爸給他找了個合適的結婚對象，他直言自己不喜歡女人。他的交際圈很小，他爸爸自然就查到了你這裡。」

「你知道他有抑鬱症嗎？」他媽媽又問我。

「我……我不知道……」我茫然搖頭。

卻突然想起十八歲時，他跟我說。

最怕躺在床上，一睜眼黃昏漸至，仿佛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我笑話他一個大男人瞎矯情。

他自嘲說自己有抑鬱症，我忍不住給他一白眼：

「我都窮成這樣了還沒抑鬱呢，您一富家少爺有啥抑鬱的，咱倆換一下人生，我每天睡覺都得笑醒。」

他卻說不想跟我交換，還笑了笑說他好像找到自己治病的藥了。

「這份遺囑是他割腕前立下的，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撿回一條命啊……」

池樾媽媽哭得聲音顫抖：

「我不知道，我的兒子這麼痛苦……他的助理說，他心情不好時，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折星星……這十年，他房間裡堆滿了成千上萬的星星啊……」

「我陪著他折星星，陪他看星空，他跟我說……他說，媽，星星真好看啊……」

「我說兒子你也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星星，媽媽只希望你能開開心心活著……」

「他說……不行，他說……星星不是我的……」

不知何時，聽著聽著，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可是……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他說你是個正常人，他不想耽誤你……」

「程先生，如果你對他有一點點的感情，求你給他一點回應，救救他……」

所以這十年，他像個小偷，將愛意藏了又藏。

遺囑的最後，有一句話：

程星宇，祝你前程似錦，子孫滿堂，一生幸福。

池樾啊池樾，你這個大傻逼……

14

演唱會前，我拒絕了所有採訪，渾渾噩噩躺了好多天。

這十年的青春像過電影一樣在腦子裡不停地回放。

「池樾，班上那麼多女生追你，就沒你喜歡的？」

「不喜歡，她們還沒你長得好看，程星宇，你這濃眉大眼到底怎麼長得？」

「滾滾滾，少發騷。」

「那班上女生你覺得誰最好看？」

「溫禾吧，不是公認的班花？」

「你要追她？」

「快得了，我這麼窮誰能看上我。」

「那說好了，誰也別偷偷談戀愛。」

「池樾，我從來不過生日的，他們都說我是個剋死父母的煞星。」

「扯淡，你明明是我的福星，以後每個生日哥都給你過。」

「程星宇，你怎麼這麼摳門？」

「我得攢錢娶媳婦。」

「你喜歡小孩嗎？」

「挺喜歡的啊，老婆孩子熱炕頭，多美的日子啊。」

「程星宇，我寫了一首歌，放學唱給你聽。」

「臥槽，池樾，那有兩個男的在親嘴！」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接受不了？」

「不行，想想還是有點膈應……」

「哎唱歌啊。」

「改天吧，我寫得不太好……」

……

他曾多少次將心裡話以玩笑的口吻說出口。

這十年，感覺自己活得像個傻子，自以為是的可笑。

不敢想，如果那天，他真的沒有救回來，自己要怎麼辦？

程星宇啊，你才是那個大傻逼……

15

演唱會那天，娛樂熱門爆了又爆。

溫禾官宣了，她結婚了，對象是娛樂圈頂流大佬，三料影帝梁緒。

粉絲們都瘋狂了。

【啊啊啊，原來我一直磕錯了人。】

【是誰頂流時毫不猶豫官宣，是梁緒。】

【我宣布，這是今年最爆的新聞了。】

溫禾不好意思地給我電話：

「對不起啊程星宇，我不是故意要搶你們熱門的，梁緒這混帳故意的。」

我笑了笑：「沒事，哥這還有更勁爆的熱門。」

我和池樾一同出現在演唱會時，一群記者和粉絲蜂擁而上。

池樾神色淡淡的，依舊沒什麼表情，我在一旁，神色自若。

又有粉絲喊話：

「你倆是不熟嗎？能不能親密一點？」

我揚著一抹笑，勾上他的脖子，直接親上了他。

幾秒安靜後，一片片尖叫聲響起。

「啊啊啊，我只是希望他們最多能抱一下，他們竟然親上了，啊啊啊我要瘋了！」

「冷靜冷靜，這只是朋友間的親吻，我不能什麼都磕。」

後台候場時，池樾早已無法平靜。

「程星宇，你剛才瘋了？」

我望著他手腕的那圈紋身，氣得揚起了拳頭，想起一會要上台，又咬牙落下。

我發狠咬上他的肩膀：

「池樾，你個大煞筆，你特麼死了我不會給你收屍，誰特麼稀罕你那臭錢，老子自己不會掙嗎！」

我抓住他的手腕：「什麼時候紋的？」

「見你之前。」

「為什麼？」

「不想讓你多想……」

「你個混帳東西，你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

我再也忍不住朝他怒吼。

「你特麼不想讓我多想，就應該十年前死遠點，而不是十年後，讓我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暗戀我！」

「是……可我做不到，做不到不去關注你，也做不到看你戀愛結婚生子。」

「我想跟你做一輩子朋友，可喜歡了那麼久的人，又怎麼只甘心做朋友呢……」

「我像個癮君子一樣，在放棄和繼續的天秤間無此次徘徊，根本戒不掉……」

「可我們不是一路人，這條路不好走，我不能拖累你……」

「星宇，對不起，是我玷污了我們之間的友情……」

我再也受不了，堵上了他的嘴。

他震驚得看著我，一時語塞。

「池樾，這些天，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什麼結果，所以，我想跟著自己的心走。」

「池樾，我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咱倆在一起吧。」

「我沒有覺得你噁心，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因為是你吧。我喜歡你，你是男是女也罷，不重要了。我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什麼感覺，我只知道跟你在一起時，很開心也很安心。你要是死了，可能我這輩子都不得安寧。」

他緊緊抓著我的肩膀，眼睛裡都是隱忍的淚水。

「程星宇，我們不能有孩子，而且，會被很多人指指點點……」

「我無父無母，也沒有皇位要繼承，我要孩子沒什麼用。」

我無所謂笑笑：

「再說，現在也有不少人磕咱倆的 CP 呢。」

他苦笑一聲：「可如果成了真的，又會有多少人站在我們身後呢？」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你，我也會站在你身後。」

「我們找個喜歡的地方，買個房子，養條狗，週遊世界。」

「池樾，我想讓你知道，你沒有被這個世界拋棄，至少，還有我……」

16

我向他伸出手，我們一起走上舞台。

台下揮舞著顏色不同的應援燈。

「大家好，我們是星樾。」

尖叫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我們將青春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池樾一個人抱著吉他留在了舞台，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他對著話筒輕聲開口：

「大家好，我是池樾，這是我個人的最後一首單曲。感謝大家見證星樾的第一個十年，青春永不散場，我們還會有很多十年。」

他望了眼台下。

「下面，請大家關掉自己手裡的螢光燈，打開手機閃光燈，給我一片星海好嗎？」

不多時，台下閃耀起綿延跳動的星海。

「這首歌，是十八歲時等你下課時就寫好的，今天，終於有勇氣唱給你聽。」

「星星，生日快樂。」

他輕輕撥動琴弦，低沉又帶著磁性的聲音迴蕩在全場。

歌曲名字叫《和星星說晚安》。

「程星宇，怎麼有個女的每天都跟我發晚安啊？」

「土了吧你，晚安： WANAN ，翻譯過來就是：我愛你，愛你。」

池樾，我聽到了，歌詞的尾句是：

星星，晚安。

我不顧一眾目光，上台抱住了他。

我偏是愛了他吳邪，你世人又拿我如何？

17

後來，有粉絲激動地問：「池樾，你原來說的那個高中暗戀的同學是誰啊？」

他笑了笑，望向我：

「其實，我有一點忘了說，他是男生。」

那天，很多粉絲激動至暈厥。

那天，有人頂流官宣結婚。

那天，有人頂流官宣出櫃。

各大平台爆了又癱……

那天，有倆人按耐不住激動，回家後足足親了兩個小時。

情難自抑，後來親著親著就亂了方向。

最後，我們在衛生間一起刷牙時，我忍不住再一次感慨。

我的世界好像又塌了……

我踹他一腳：「那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某人挑了挑眉：「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不會！」

後來，有人好像打開了那個自動發情開關。

「試試嘛~試試嘛~」

「不試。」

「我保證……」

我剜他一眼：

「你特麼騙傻小子呢？我又不瞎，你那保證鬼用沒有。」

「要不這樣，你讓我在上邊。」我戳了戳他。

「你想在上邊？」

「廢話，老子一米八猛男，不應該在上邊？」

他勾著一抹不明的笑：「可以。」

One moment later……

「 池樾你這個畜生，老子要閹了你！」

「怎麼了寶貝，有什麼問題嗎？這不是在上邊嗎？」

我：……

星樾番外

池樾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個異類。

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被強制看過無數次醫生，做過無數次所謂的矯正治療。

後來父母問他，改好了嗎。

他也不知道，他好像，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他好像一直在與這個世界背道而馳。

程星宇自小就是個獨行俠。

父母早逝，與年邁的祖母相依為命。

生活的重擔使他不得已提前長大。

兩人同桌一星期，互相沒有搭理過對方。

直到有一次，池樾晃著酒杯，在燈光搖曳的酒吧，望見舞台上抱著吉他唱歌的程星宇。

視線交匯的瞬間，心仿佛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

遙遙一望，像兩個叛逆孩子被撞破的尷尬。

池樾侷促打了個招呼：「原來你唱歌這麼好聽啊？」

程星宇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就是兼職掙點錢。」

池樾覺得程星宇有兩個靈魂，一個是校服下的沉默寡言，一個是舞台上的熱烈張揚。

會心一笑，又好像找到了同類。

生日那天，池樾扔給程星宇一把嶄新的吉他。

「程星宇，一起玩音樂吧。」

那天，程星宇喝醉了，池樾背著他，感覺到背後一片濕涼。

「池樾，這是我第一次過生日……」

「我媽生我時大出血死了，我爸在我三歲生日時，在路上被車撞死了，別人都說，我是煞星……」

「扯淡，你是我的福星，以後每個生日哥都陪你過。」

月色朦朧，盛夏的風溫柔，他背著他一步步走著。

背後的人問他：「池樾，你怎麼對誰都愛答不理的？」

他笑笑：「我有抑鬱症。」

程星宇瞅見眼前壕無人性的別墅時，忍不住白他一眼：

「你丫都住別墅了還抑鬱個屁？老子窮成這樣都沒抑鬱。」

他無奈笑笑：「嗯，我好像病好了，我找到自己的藥了。」

那天，他對著滿臉通紅的程星宇，忍不住一頓輸出：

「程星宇，你特麼酒精過敏不知道？以後再喝酒打死你。」

「還有，怎麼班上什麼活都留給你，你怎麼那麼好說話，你不會拒絕別人嗎？」

溫禾要藝考，求程星宇指導她唱歌，池樾冷著臉過去：

「我來教你。」

程星宇不解：「你要追她？」

池樾反問：「你喜歡她？」

「班花誰不喜歡？」

「你喜歡這種嘰嘰喳喳的女生？」

「娶個活潑開朗的老婆家裡才有意思。」

「你想娶她？」

「我就是打個比方，再說我這麼窮，誰能看得上我？」

可他沒有跟程星宇說過，十八歲的驚鴻一瞥，望見舞台上垂著眸子，抱著吉他的清冷孤傲少年的那一瞬。

世界好像停止了幾秒。

好像有個聲音對他說：看吧池樾，這就是你的宿命感。

所以，他向他招手，程星宇，要一起去冒險嗎？

他們像兩個野孩子一樣，扔掉面具，在漫山遍野間奔跑追逐。

他們坐著火車，背著吉他，逃課去參加音樂選秀。

一路高歌，年少成名。

他說：「我們是星樾。」

畢業前的晚上，像一場盛大的青春狂歡，有人揮灑試卷，有人放聲高歌，有人鼓足勇氣向暗戀的人告白。

程星宇翻著池樾的手機，忍不住吐槽他：

「這麼多未讀的告白，你不看簡訊啊？」

「哎不對，我給你發消息你每次不都是秒回？」

「廢話，我給你設了特別提醒。」

沒有人知道，十年後的某天，手機響起那聲許久沒有聽到的單弦樂時，他整個人都差點沒站穩。

一條求救信息，恰巧附近起火，他瘋了一樣衝進了火里。

程星宇不知道，十八歲時，池樾就給他寫了一首歌，說放學唱歌他聽。

後來，碰到路上兩個接吻的男生。

他假裝隨意打趣他：「這都什麼年代了，你接受不了？」

他皺著眉搖了搖頭：「不行，我感覺有點膈應……」

那天，黃昏的光影遮住了池樾失落的神色。

他說，歌寫得不好，改天再給你聽吧。

後來, 他假裝喝醉親了他，他滿臉的嫌惡。

可笑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

後來，他們一路披荊斬棘，在舞台上熠熠發光。

池樾總打趣程星宇：「掙這麼多錢了，你怎麼還這麼摳門？」

程星宇說：「我得攢錢娶媳婦啊。」

「你想結婚啊？」

「廢話，哪個男的不喜歡老婆孩子熱炕頭啊？」

奶奶臨走前拉著他們的手說：「可惜看不到星星和小樾娶媳婦生孩子了。」

是啊，誰不想要子孫滿堂呢？

後來，他將愛意藏在了歌里，千萬遍的餘光里和隨意的玩笑里。

可每個失眠的夜裡, 壓抑的愛意總如野火撲了又起。

他像個瘋子一樣，在院子裡栽滿了滿天星, 拉著窗簾, 折著一顆又一顆的星星。

可飛鳥與魚不同路，他一直都知道，這是他一個人的困局。

我喜歡星星, 可星星不屬於我，他只要亮著, 我便很開心了。

程星宇, 我做不到看著你結婚生子。

說再見的是我，想再見的不是我。

後來, 只有後會無期，再無年少歡喜。

他沒有什麼能留給他的, 只有身外之物和最後的祝福。

程星宇，祝你前程似錦, 子孫滿堂，一生幸福。

希望我喜歡你這件事，你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池樾從未想過, 有一天，程星宇會對他說：

「池樾，我們在一起吧。」

「我不能給你婚姻。」

「那就談一輩子戀愛。」

「我也不能給你孩子。」

「我們把彼此當成自己的孩子。」

「我們，會被世人指點。」

「兩個人的戀愛為什麼要徵得幾十億人同意，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你, 我永遠會在你身後。」

他說，池樾，我動心一次不容易, 你不要讓我輸。

他說，池樾, 這次, 換我奔向你吧。

後來，程星宇帶著池樾來到奶奶墓前。

「奶，我找了個媳婦，除了是個男的, 樣樣你都喜歡。」

「您要是不吭聲，我就當您老同意了。」

青春肆意，年少的歡喜經久不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