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悖論完整後續

19

評論區里，一群年輕女孩兒磕得正歡。

【小攻一直盯著小受的臉哎，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壞笑簡直不要太寵！】

【小受的臉好紅哦，好可愛，看起來是個容易害羞的性格呢。】

【中途還換了個姿勢嗷嗷嗷嗷！這和洞房有什麼區別？給爺鎖死！】

【謝謝，已經想像到倆人 XXOO 時的場景該有多香艷了。】

我無語凝噎。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不過令我欣慰的是，還是有幾個明眼人的。

【別扯了，這倆人是我們系的，他倆雖然關係不錯，但肯定不是情侶。】

【大家不要腐眼看人基啊喂，下面那個男生我認識，人家是直男。】

【這分明是大舅子和未來妹夫之間的正常交流，你們不要瞎說啊！】

好嘛，我嘴角抽了抽。

連我妹都聞訊趕來了。

然而非常不幸，這幾條評論一經發出，就被無數「磕學家」群起而攻之。

【他倆要是沒姦情，我把手機吃了。】

【就算不是情侶，上面的男生也肯定對下面的男生有意思，不信就打賭。】

【反正我是沒見過哪個直男能這樣在一個同性身上做伏地挺身還能一點不彆扭的。】

【我也沒見過哪個直男會因為同性在自己身上做伏地挺身而目光閃躲，臉紅到快要滴血的。】

看到這，我陷入了沉思。

20

大學裡八卦的傳播堪比光速。

短短半天時間。

全校都知道我和池霄是「一對兒」的事兒了。

傳得有鼻子有眼，讓人想不信都不行。

池霄當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他來到我的寢室。

「你在意嗎？你要是在意，我去聯繫人刪帖。」

社團是我妹讓我進的，伏地挺身是我讓他選我的。

結果到頭來他問我在不在意。

我盯著桌面，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吧。」

「你在意嗎？你要是在意，我去聯繫人刪帖。」

「我？」

池霄面上絲毫不見異色，仿佛事件的主人公不是他似的，仍舊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樣子。

「我無所謂，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麼說什麼。只是你這邊，我擔心——」

我出聲打斷他，用同樣輕鬆的口吻吐出三個字：

「我也無所謂。」

這下輪到池霄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

我疑惑地問：「怎麼了？」

池霄回過神，輕笑：

「沒事。」

21

「哥，那幫人肯定是二五眼。」

「明明就是大舅子和未來妹夫之間地正常交流，到她們眼裡就變味兒了。」

「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電話那頭，我妹像連珠炮似的說。

我靜靜聽著，忽然很想啃指甲，明明這個毛病好幾年沒犯了。

待她說完，我淡淡回道：

「沒往心裡去。」

安朵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哥，你會不會因為這事兒就不幫我追了呀？」

「不會。」

又聊了幾句別的。

我妹語氣摻雜上了關切：

「哥，你真的沒事嗎？我總感覺你今天有些不對勁，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我再三否認：「沒有，真沒有。」

緊接著沒等安朵說話，我話鋒一轉：

「對了，你上次說池霄的生日是幾號來著？」

「這周六啊，禮物我已經郵過去了，哥你到時候記得幫我送一下。」

我「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後，垂眸若有所思。

「......」

池大校草過生日，我身為他的好兄弟兼「緋聞男友」，於情於理得送上份心意。

我在網上挑了很久，最終選了一副耳機。

下單之前，我聯繫客服問能不能禮盒包裝。

客服回道：【可以的親，需要什麼顏色的禮盒呢？】

我想了想，打下三個字：

【粉色吧。】

「......」

時間悄然到了周六。

池霄的父母從外地趕過來給兒子過二十歲生日。

所以這天一大早，池霄就去機場接人去了。

臨走之前他再次向我確認：

「你真的不跟我去嗎？」

我「哥倆好」地攬住他的肩，笑道：

「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向叔叔阿姨問聲好。」

池霄有些失望：「行吧。」

目送那道頎長的背影消失在宿舍門口。

我嘴角的弧度漸漸收斂。

從柜子里拿出兩個禮盒，一藍一粉。

過了許久，給池霄發了一條消息：

【我和我妹的禮物我放你桌上了，祝你生日快樂，越來越帥！】

池霄很快回了一個【OK】的手勢，外加一句：

【我晚上就回去了，到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22

天色漸暗。

傍晚六點的時候，池霄回了學校。

他第一時間問我在不在寢室，估摸著是帶了吃的給我。

我給了他否定的答案，說自己陪室友出來買東西了，大概晚點才能回去。

池霄沒再說什麼。

之後大概過了兩個小時。

我掐算好時間，問他：

【禮物喜歡嗎？我特地挑了猛男粉的禮盒。】

消息發過去之後。

我盯著對話框，看著上方不停地顯示「對方輸入中。」

過了好半天，他才回道：

【粉色的是你送的？】

【對啊。】

此言一出，是長久的寂靜。

池霄沒再回復。

男寢樓側面。

我站在拐角處，目光死死注視著不遠處的大垃圾箱。

果然，不到一分鐘，一道眼熟的身影從寢室樓里沖了出來，直奔垃圾箱，二話不說便開始伸手翻找。

動作急迫極了，仿佛晚一秒他要找的東西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我眼睜睜看著那個平時極度愛乾淨的人，玩命般地在臭氣熏天的垃圾里刨著，弄得滿身髒污也顧不上，甚至整個人都快鑽進了垃圾箱裡。

到底是多重要的東西，才值得他這樣？

最後，池霄終於在一堆破衣爛襪中找到了那個粉盒子。

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如獲至寶地捧在懷裡。

正當他轉身要走時，我出聲叫住了他：

「池霄。」

男人身形一僵，猛地回頭。

和我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了個正著。

23

「你不是陪室友買東西去了嗎？」

「騙你的。」

池霄腦子轉得極快，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我的用意。

「你是故意讓我以為藍色的是你送的，粉色的是你妹送的？」

我點頭，換來池霄的一聲低笑，他好像並沒有因此而惱火。

「怎麼樣，試探出什麼結果了？」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歡我？」

池霄利落地承認：「是。」

即便這個答案在我腦海中出現過無數遍，可當它真的被印證的時候，我心臟仍舊一顫。

周圍人來人往。

路過的學生皆在好奇地打量著我倆，尤其是滿身髒污的池霄。

我勉強勾了勾唇角：

「這不是說話的地兒，先回寢室吧。」

「......」

池霄從浴室出來。

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坐到我對面。

「問吧。」

我也沒兜圈子，一開口便是直截了當：

「你那些朋友圈，是不是僅我妹可見？」

對於我能猜出來，池霄並沒感到意外。

「是。」

這件事是我前幾天想通的。

自從第一次一起打遊戲的那天我和池霄加上了微信。

之後他的朋友圈就變成了僅三天可見，並且再沒發過自己的行蹤。

那也就證明他想「吸引」的那個人已經吸引到了。

可關鍵是，我沒見過他和哪個女生聊過天啊！

每天倒是和我嘮得挺勤的。

再一聯想到他之前說過的理想型，捲毛、大眼、虎牙……

我咬了咬嘴唇內側的軟肉，很快問出下一個問題：

「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弄發燒的？」

這回池霄有點感到意外了。

他略帶心虛地別開目光，我瞬間就懂了。

之前我就很納悶，怎麼頭一天還生龍活虎的人，突然就病成那樣了？

而且後來經過相處，我發現池霄的身體素質倍兒棒，在寢室里成天光著膀子在我面前晃蕩也沒見他打一個噴嚏。

「怎麼弄的？」

「只穿睡衣在陽台站四個小時。」

「……」

這可是冬天啊。

我反覆深呼吸幾次，最終還是忍不住大吼出聲：

「你特麼還真是豁得出去啊！」

24

怪不得他眉毛丟失的那天，他說「你不用道歉，都是我自找的。」

哈，可不就是他自找的嗎？

虧我還因為這事兒愧疚了那麼多天，當時就應該把他渾身上下的毛全拔了！

池霄自我調侃：「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我冷哼：「你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真是為難他了。

為了釣我，又是故意生病，又是在朋友圈裝非主流的。

現在回想起來，我和我妹真是滑稽，還在那絞盡腦汁地猜池霄心儀的「女生」到底是誰呢。

結果公式對了，數代錯了。

對方壓根就不是個女生！

而且更離譜的是。

我本以為我是我妹和池霄之間的工具人。

沒承想我妹也是我和池霄之間的工具人。

這叫什麼？

工具人悖論？

靠。

「什麼時候察覺到我喜歡你的。」

池霄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我沉默了。

其實不是一瞬間察覺的，是在相處中慢慢被滲透的。

池霄好像從始至終就沒遮掩過，所以被我發現時也絲毫不見他慌亂。

估計沒有我妹這層因素，以他的性格，早就挑明了。

我閉了閉眼。

只覺得心裡憋悶極了，連帶著眼眶都有些酸脹。

「池霄，我只拿你當朋友，沒有其他感情，所以……抱歉。」

25

萬幸，我話音落地。

池霄沒有問出「為什麼」、「那還能繼續做朋友嗎」、「真的對我沒有其餘感情嗎」之類的讓我為難的話。

他只是眸光黯淡一瞬，隨即便勾起一抹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嗯，我理解。」

我看著他，感覺糟心極了。

十分想說你笑不出來就別笑了，怪難看的。

但最終我什麼都沒說，起身離開了池霄的寢室。

「......」

我向安朵辭了「代追」的業務。

起初她當然不情願，一個勁兒地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總不能說「你男神不想當你老公，想當我老公」吧？

所以我只能冷硬道：

「聽話。」

安朵雖然有時候任性，但在正事兒上還是知道分寸的。

於是她只好失望地作罷。

我的大學生活回歸了正軌，全部時間屬於自己。

每天和室友一起上課、下課，周末偶爾出去玩一玩，大部分時間在寢室窩著。

循規蹈矩。

而且從那天起，我和池霄就默契地沒再說過話，各自退回到了原點。

起初吧，我覺得還好，沒什麼影響。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戒斷反應後知後覺地到來了。

我腦子裡時常浮現出池霄的臉。

不論去哪，目光總會下意識去搜尋他的身影。

原來慢熱的人，一旦熱起來，就很難再冷下去了。

26

這天晚上，我照常和我妹閒聊。

聊著聊著，我突然說：「我好像一直沒問過你為什麼喜歡池霄。」

我妹毫不猶豫：「因為帥啊。」

我噎住了。

「就只因為這個？」

「對啊。」

我本以為安朵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樂此不疲地追求著池霄，哪怕得不到一絲回應也不在意，一定是因為池霄身上有很多優良的品質在吸引著她。

可我萬萬沒想到，她只圖一張臉。

「那假如以後你遇到一個比他更帥的人呢？會放棄他，然後轉頭追別人嗎？」

此言一出。

我妹糾結了。

她遲疑著說：

「暫時還沒遇到，不過應該會。」

「我總不能不奔向更好的人吧？」

我：「……」

牛逼。

「......」

「咚咚咚。」

夜晚，寂靜的走廊響起幾聲敲門聲。

不多時，聽到裡面的男聲說了進，我推門走了進去。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

池霄臉上清晰地出現一絲詫異。

「你怎麼——」

還沒等「來了」兩個字說完。

我徑直走到他身前，掀起他睡衣的下擺，手摸了上去。

掌心的皮膚柔韌光滑，腹肌堅硬分明。

嗯，手感比想像中還要好。

池霄人傻了。

呆愣愣地看著我，任由我在他腹部四處摸索。

好半天他回過神來，再度開口：

「你——唔。」

我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雙唇相貼，我細細密密地吸吮著他的微涼柔軟的唇瓣。

嗯，觸感比想像中的還要好。

池霄的室友前段時間辦了走讀，和女朋友出去租房子住了。

這間寢室現在成了只屬於我們倆的一方天地。

空氣安靜極了。

只剩兩道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池霄瞳色漸暗。

片刻，他伸出一隻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將我抱到了他的桌檐上。

隨後鋪天蓋地的吻印下，激烈，急切，令人沉迷。

我一隻手攥緊池霄後背的布料，感受著他灼熱的氣息繚繞在我的鼻息間，摻雜著滿滿的喜愛。

這校園說大也大，說小其實也很小。

即使這段時間沒有聯繫，我和池霄也經常能偶遇到。

食堂、圖書館、操場、教學樓……

每每遇上的時候，我的目光總是閃躲的，像在逃避著什麼。

池霄則相反。

他的眼睛裡看不到旁人，只有我。

這讓我很亂。

誠然，我也喜歡上了池霄，但道德的束縛使我沒辦法邁出那一步。

直到今天和我妹聊完，我才終於卸下了那層束縛，決定大膽一點。

——但好像大膽過頭了。

「池霄，不、不行了，今天先到這吧。」

「噓，你說……門外會不會有人在偷聽？」

「……」

強烈的刺激下我身體瞬間緊繃，換來男人的一聲喟嘆。

媽的，他還敢再缺德一點嗎？

27

經過我的仔細考量，最終決定先不和我妹說我和她男神在一起了的事兒。

沒辦法，她快要高考了。

原本她的成績是吊車尾，上個家裡蹲都費勁。

後來因為想和男神上同一所大學才開始發奮圖強，總不能這個時候讓她泄氣吧？

就這樣，我和池霄暗戳戳地談了幾個月的戀愛。

直到又是一年開學季。

我在新生報到處接到了我妹。

「哥，咱這是要去哪啊？」

我輕了輕嗓子，有些心虛。

「帶你去見你男神。」

聞言，安朵立馬雙眼放光，興奮的差點蹦起來。

「哇哦！太棒了，好久沒見，我男神是不是變得更帥了？哎呀哎呀，我這心跳已經開始加快了……」

一路嘰嘰喳喳地到了校外的餐廳。

池霄已經提前在座位上等候了。

見到安朵, 他罕見地朝她笑了笑，差點把安朵電暈過去。

落座後。

我和池霄並排而坐，一同面向對面的我妹。

我艱難地開口：「今天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安朵目光不離池霄的臉，嘴上應著：「什麼事？」

我一咬牙，一跺腳：「我和他在一起了。」

安朵擰眉不解：

「TA 是誰？」

即便答案就擺在她眼前，她也沒往那方面去想。

池霄只好舉手：「我。」

「……」

一道玄天雷劈在了我妹頭頂上，把她劈得外焦里嫩，腦漿子好懸噴出來。

「開……開玩笑呢吧？」

我牽著池霄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真的。」

「……」

28

安朵聽我說完我和池霄在一起的過程，久久沒緩過神。

她訥訥道：「原來我才是那個工具人……」

我乾笑：「換個角度想, 你算命的錢沒白花啊是不是，你和池霄這不是成一家人了嗎？」

安朵忍不住拔高音量：

「我確實是想和他成為一家人, 但不是想讓他當我嫂子啊！」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池霄出聲糾正道：

「是哥夫。」

安朵無言片刻, 轉頭將炮台架向池霄，瘋狂開炮：

「你早就惦記我哥，還不對我這個小姑子好一點兒, 要是沒有我這個媒介，你能把我哥追到手嗎？」

池霄冷哼：「要是沒有你, 我早就大張旗鼓地追了, 哪至於像之前那樣大費周章，又色誘又賣慘又裝非主流的。」

「你、還、色、誘？」我妹一口氣沒提上來, 差點厥過去。

她哀怨地閉眼緩了好一會兒，然後在我擔憂的目光下, 倏的坐起身來，瞧著像是想開了。

「算了, 就算你沒和我哥在一起，也不會和我在一起。」

「行吧，我認可你這個嫂子了, 希望你以後對我哥好一點，不然……哼哼。」

她威脅般地亮了亮拳頭。

池霄唇角溢出一絲笑。

「再說一遍，是哥夫。」

「放心吧，就算不用你說我也會對你哥好的。」

我妹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興沖沖地對我說：

「哥, 我跟你說，我的新室友長得可好看了，又美又颯, 還特別熱心地幫我鋪床呢……」

吵吵鬧鬧地吃完一頓飯。

我和池霄把我妹送到了寢室樓下。

這時她已經徹底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洒脫地擺了擺手：

「拜拜, 哥, 拜拜，嫂子。」

嫂子兩個字咬得極重。

池霄氣笑了。

待那道嬌小的身影消失在了宿舍門口。

我和池霄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路上。

我無視周圍人的目光，牽住他遞來的手。

他一手牽著我，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副眼熟的耳機, 自然地將其中一枚塞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們耳畔的旋律一致，我們的心跳同頻。

我微微轉過頭，正對上一雙滿含溫柔的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