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王雷都尷尬地不知所措,沉默了。
我捂著胸口,面容痛苦。
謝雪婷疑惑地追問:「姐姐這三年打回來的錢,去哪兒了?」
一家人面面相覷,而我的目光則是緊緊盯著王雷。
在謝雪婷的不斷逼問下,雷子終於慌張地說:「那些錢爸媽給我買了房子......」
謝雪婷奪過那份體檢報告,直接摔在王雷身上:「騙子!分手!」
王雷臉色驟變,立刻起身拉住她:「婷婷,你聽我解釋......」
「還解釋什麼!」謝雪婷猛地後退一步,「用騙姐姐的血汗錢買房,王雷,我們完了!」
我扶著額頭,身體晃了晃,臉色在燈光下愈發慘白。
「別......你們別......為了我爭吵。」
雷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有羞愧和一絲絲感激。
我擦了擦眼淚,仿佛忽然想起什麼,從帆布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還好,公司今年給我們管理層買了團體重疾險......」
我指著保單上的一行字,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除了醫療費全額報銷之外,還能一次性賠付五百萬。」
王雷眼神一亮:「什麼?五百萬?!」
我心中冷笑,面上不顯。
我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他們:
「要手術後......才能報銷,我怕我撐不到那個時候......」
「咳......咳,我現在的錢,還不夠檢查的費用......」
他們幾乎是搶過那份保單,反覆確認著保額和條款。
片刻後,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貪婪和狂熱。
「姐!什麼都別說了,治病要緊!」王雷激動地抓住我的手,「錢的事你別擔心!」
爸爸一拍大腿,當機立斷:「對!小秋,你看這樣行不行?」
先用雷子那套房子做抵押貸款!等你保險理賠下來,第一時間把貸款還上!
說不定還能剩下不少給雷子風風光光辦婚禮!」
我看著他們眼中毫不掩飾的對那「五百萬」的渴望,心底一片冰寒。
面上卻露出如釋重負的感激笑容:「......好,都聽爸的。」
11
幾天後,王雷辦理了房產抵押,並將八十萬抵押款全部打到我卡上。
我像當初他們偽造王雷診斷書那樣,偽造了醫院的繳費通知和繳費記錄。
我把繳費通知和繳費記錄發到群里,並告訴父母下個月要進行手術。
全家在群里對我一頓噓寒問暖,媽媽更是熱切地提出要來照顧我。
下午,媽媽提著煮好的燕窩,來到了我租住的公寓。
「小秋啊,你這病可不能拖,還有保險的事得抓緊......
聽說這種大額理賠,審核很嚴的,要不要媽幫你找個熟人問問?」
她一邊說,一邊不自在地挪動著身體。
看著她貪婪的樣子,我心中冷笑。
「不用麻煩您了,我諮詢過保險公司了,這種重病一定會理賠。」
媽媽瞬間喜笑顏開。
突然,她捂住肚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哎喲,這肚子......可能是中午吃得不對付。小秋,我用下你衛生間。」
她匆忙起身,手機從沒拉嚴的拉鏈口滑了出來。
她卻渾然未覺,快步走進了衛生間。
我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撿起手機。
我嘗試著輸入王雷的生日作為密碼,果然解鎖成功!
我迅速翻看她的微信聊天記錄和相冊。
最新的一張圖片,是一份《公務員錄用體檢通知》。
考生姓名:王雷,單位是某個令人艷羨的實權部門。
再往前,是過去幾年王雷參加各類公考的成績單照片,時間跨度長達三年!
原來,他所謂「因身體原因無法工作」,全是謊言!
這麼多年,他以身體不好為藉口,理所應當地花著我省吃儉用攢下的錢。
可原來,他竟然背著我,潛心考公多年,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公示期!
我眼前閃過高考後那個夏天,因為家裡困難,我放棄了報考 985 大學。
而是去讀了免費的師範大學,還把獲得的獎學金都給了王雷,用來復讀。
可在父母的眼裡,只有兒子的前途才重要。
而我這個看似受寵的女兒,只是全家的血包。
巨大的憤怒之後,是極致的冷靜。
12
我迅速將資料發送到自己的手機上,再徹底刪除她手機里的發送記錄。
然後將手機放回原處,仿佛一切都未發生。
媽媽從衛生間出來,又關心了幾句,便拿起包匆匆離開。
或許是想儘快回去和她的好兒子分享「保險理賠」的「好消息」。
我關上門,立刻打開電腦,找到公務員公示期監督舉報郵箱。
我冷靜地在郵件中寫道:「......綜上所述,王雷同志品行不端,長期裝病欺詐親ẗų₍人......」
「其道德水準完全不符合國家公務員的錄用標準。請貴單位嚴查。」
我沒有絲毫猶豫,將證據資料一同上傳後,點擊了發送。
一周後,是父親六十大壽,宴開三席,至親齊聚。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
我站起身,拿起話筒:「今天是我爸的大日子,我準備了一份特別的『壽禮』......」
在全家驚愕的眼神中,我徑直走向提前連接好的投影設備。
我當著所有親戚的面,用投影儀展示了一系列證據:
偽造的診斷書、我這些年給王雷轉帳記錄、生日當天的報紙、房產證明......
母親猛地起身,聲音尖利:「你胡鬧什麼!關掉!」
王雷和爸爸也站起身,試圖阻攔,卻被謝雪婷攔下。
證據一環扣一環,親戚們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目光像刀子一樣緊緊盯著我爸媽。
姑姑第一個忍不住,痛心疾首地指著他們。
「用女兒的血汗錢給兒子買房,還騙了她二十多年?!天理難容!」
大伯也重重放下酒杯,沉痛地說:「建軍,你們這是作孽啊!」
媽媽試圖辯解:「不是的,大姐、大哥,你們聽我說......」
「還說什麼?!」姑姑直接打斷對全場說道,「大家都看清楚了!」
我看著面如死灰的父母,拿起話筒,聲音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
「二十六年來,我活在一個精心編織的『重女輕男』的謊言里。」
「為了這份虛假的偏愛,我心甘情願地付出,不停地犧牲自己。」
「可真相卻是,我從未被偏愛過,我自始至終只是王雷的血包。」
親戚們議論紛紛,越來越多的人憤怒地指責我的父母和王雷。
我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
「從今天Ŧṻ₅起,我不再是你們的家人,從此,恩斷義絕!」
13
媽媽立刻起身,理直氣壯地吼道:「作為姐姐,你幫弟弟又怎麼了?!」
爸爸卻猛地低下頭,整張臉漲得通紅,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我沒有接話,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王雷想衝過來攔我,卻被爸爸死死拽住了胳膊。
爸爸抬起頭,嘴唇哆嗦著,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就在此時,謝雪婷站了出來,她以王雷欺騙自己為由,當眾提出了分手。
王雷憤怒地說:「你知不知道,我已經考上......」
爸爸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媽媽則是挺直了腰杆:「分手就分手, 我們老王家還看不上你。以後有你後悔的。」
謝雪婷不甘示弱,雙方你來我往, 一場壽宴變成了鬧劇。
我則趁亂,挺直脊背,瀟洒離去。
我離開了老家, 將戶口遷到了那個我心心念念多年的海濱城市。
買下了一個能看到大海的小公寓。
剛拿到房產證,謝雪婷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王雷那套房的抵押貸款到期, 卻無力償還。
走投無路的媽媽想起了那個「傳家寶」玉鐲。
當她滿懷希望地打開首飾盒,看到的卻是那枚紋理呆板的贗品。
他們一口咬定是謝雪婷在試戴時掉了包,竟鬧到了她任職的公司。
謝雪婷直接以誣告陷害為由報了警。
面對警察的詢問, 她從容地拿出了我事先公證過的說明函。
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真品玉鐲始終由王秋保管,當日交予母親的即為仿品,與謝雪婷無關。」
我非常感激地向謝雪婷致謝, 她卻說:「小秋姐姐,我還要感謝你幫我跳出火坑,我只希望你幸福。」
我眼眶微微濕潤,同樣在心裡默默祝福這個好姑娘。
剛剛掛斷謝雪婷的電話, 便看到了手機上十幾個媽媽的未接來電。
接通後,她氣急敗壞地說:「小秋!那鐲子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站在新家的陽台上, 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輕笑一聲:
「媽,鐲子是奶奶給我的,以後, 它也只會是我一個人的。」
「還有, 王雷房子的抵押款,我已經全花了。」
「而我的心臟病是裝的,保險費你們一分也拿不到。」
電話那頭瞬間傳來父親的怒吼與母親粗俗的謾罵。
「畜生!你這個白眼狼!!你太過分了!」
我冷哼一聲:「過分?我還有更過分的沒說......」
咒罵聲戛然而止。
「王秋,你什麼意思?」
突然,電話聽筒傳來重重的摔⻔聲和王雷的怒吼。
「啊!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把我舉報了!我沒有被錄用......」
聽完聽筒里傳來王雷的咒罵和母親的哭訴。
我毫不猶豫地取出 SIM 卡, 掰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新辦的號碼里,只存了謝雪婷一人。
一周後, 謝雪婷打來電話,語氣裡帶著唏噓:
「小秋姐,王雷......真的得心臟病了。」
「醫生說,他是早產兒,底子本來就不好。」
「這幾年為了討好我,硬撐著挑戰所有極限項目, 心臟早就透支了。」
「你拿回錢,加上被舉報編制黃了,雙重打擊之下, 直接誘發了心衰。」
她頓了頓,輕聲說:「你說,這算不算是......命運的反噬?」
我掛掉電話,最後一絲對過往的執念也隨⻛散去。
第二天清晨,我坐在搖椅上, 看著海平面上的日出將天空染成暖金色。
手機螢幕亮起, 是一條新聞推送:
「王某在公示期被舉報,道德瑕疵者夢碎體制內」。
我瞥了一眼, 沒有點開。
而是拿起噴壺,仔細地給一盆新開的梔子花澆水。
水珠在晨曦中折射出細小的彩虹。
我的新生,就此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