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繼續AA,把欠我的錢還清。」
我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要麼,離婚。」
10.
姜川最終還是選擇了繼續AA。
因為離婚,他要分我一半的房子,他虧得更多。
他把生日宴上欠我的錢,連同之前拖欠的各種費用,一次性轉給了我。
然後,他向我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
「既然所有東西都算得那麼清楚,那家務活,是不是也應該算一下?」
我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你每天在家的時間比我多,打掃衛生、做飯這些事,基本都是你在做。這不公平。」
他說這話的時候,理直氣壯。
完全忘了他父母住進來之後,我連公共區域的衛生都懶得碰了。
也忘了,我做的飯,從來沒有他們的份。
但我沒有反駁。
我點點頭:「可以。那我們制定一個家務勞動價值表吧。」
我當著他的面,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
「掃地拖地,按房間面積算,每平米5元。」
「清洗廚房,包括油煙機、灶台,每次200元。」
「清洗衛生間,每次100元。」
「做飯,按菜品複雜程度,每道菜20-100元不等,材料費另算。」
「洗碗,每次20元。」
「……」
我洋洋洒洒列了二十多條,每一條都明碼標價,參考了市面上的家政服務價格。
姜川看著那份價目表,臉都綠了。
「你……你怎麼不去搶!」
這句話,似曾相識。
我笑了。
「嫌貴?可以啊,這些活你來做,我付錢給你。」
他瞬間啞火了。
讓他一個大男人,天天下班回來洗衣做飯,比殺了他還難受。
最終,我們達成協議。
家務,由家政公司來做,費用均攤。
從此,每周都會有保潔阿姨上門,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
我徹底解放了。
每天下班回家,只需要做我一個人的飯,吃完把自己的碗洗了就行。
公婆看著保潔阿姨在家裡忙裡忙外,眼神複雜。
他們大概想不通,為什麼一家人過日子,會過成這樣。
但最讓他們崩潰的,還在後面。
公公有高血壓,需要長期吃藥。
以前在老家,都是去社區醫院開藥,能報銷一大部分。
到了這裡,人生地不熟,醫保也沒轉過來。
那天,公公的藥吃完了。
他讓姜川去給他買。
姜川那天正好要加班,就把醫保卡和錢給了我,讓我去。
我答應了。
我去的是一家私立醫院,掛的專家號。
醫生給公-公-開-了-一-堆-進-口-藥,說是效果好,副作用小。
我刷卡付錢,一共花了兩千多。
晚上,我把藥和帳單一起交給姜川。
他看到帳單上的數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怎麼這麼貴!你去的什麼醫院!」
「最好的私立醫院。」我淡淡地說,「爸的身體最重要,當然要用最好的藥。」
「可……可這也不能報銷啊!」
「哦,我忘了。」我故作恍然大悟狀,「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們是AA,這筆錢我們一人一半,你付我一千就行。」
姜川看著我,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我是故意的。
但-他-沒-有-證-據。
他只能自認倒霉,把錢轉給了我。
從那以後,公婆再也不敢讓我幫他們辦任何事。
他們寧願自己跑斷腿,也不想再被我「宰」一次。
11.
家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我和姜川,以及他父母,像四個合租的陌生人。
我們共享一個空間,卻各自為政,互不干涉。
帳單,成了我們之間唯一的交流方式。
每個月底,我都會把一張詳細的Excel表格發到群里。
房租、水電、燃氣、網費、物業費、家政費……
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姜川和他的父母,會默默地,把他們那一份轉給我。
沒有爭吵,沒有抱怨。
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有一天,婆婆病倒了。
急性腸胃炎,上吐下瀉,很嚴重。
姜川連夜把她送去了醫院。
第二天,他頂著兩個黑眼圈找到我。
「小微,我公司有個緊急項目,必須出差一周。我媽這邊……你能不能幫忙照顧一下?」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懇求。
我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
他急了。
「醫藥費、護理費,所有費用都算我的,行嗎?我回來就給你!」
我點點頭。
「可以。」
然後,我當著他的面,拿出手機,草擬了一份《家庭成員臨時看護協議》。
協議里詳細規定了我的工作內容:
每天送三餐,保證營養均衡。
監督病人按時吃藥。
處理突髮狀況,並及時聯繫家屬。
……
以及我的薪酬:
每日護理費500元。
誤工費按我日薪計算,每天1000元。
交通費、通訊費實報實銷。
協議的最後,我加了一條:如因甲方(姜川)原因,導致乙方(我)在提供服務期間,受到其直系親屬(病人)的言語或行為攻擊,乙方有權立即中止服務,且已收費用不退,並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
我把協議遞給姜川。
「簽個字吧。」
姜川看著那份協議,手都在抖。
「林微,你……你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親兄弟,明算帳。」我用他最喜歡說的話,回敬他,「簽了字,我馬上就去醫院。不簽,你現在就可以訂去機場的票了。」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憤怒、屈辱和無奈。
最終,他還是拿起了筆,在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角,有淚光閃過。
12.
我在醫院盡心盡力地照顧了婆婆一周。
每天三餐,都是我親手做的,清淡又有營養。
我扶她上廁所,給她擦身,甚至在她嘔吐的時候,面不改色地處理污物。
婆婆看著我,眼神很複雜。
她大概想不通,那個在家裡對她冷若冰霜的兒媳,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賢惠」。
她好幾次想跟我說話,但都欲言又止。
我也不主動跟她交流。
我們之間,只有最簡單的對話。
「該吃藥了。」
「該喝水了。」
「想上廁所嗎?」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一周後,姜川回來了。
婆婆也康復出院了。
回到家,我把一份厚厚的帳單和那份簽了字的協議,一起放在姜川面前。
「總計,一萬零八百六十五塊三毛。」
姜川看著那個數字,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一言不發地,把錢轉給了我。
那天晚上,我聽到了隔壁房間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是公婆和姜川。
我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但能聽到婆婆的哭聲,和公公憤怒的咆哮。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發現公婆的房間門開著。
裡面,已經空了。
他們走了。
走得悄無聲息,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餐桌上,留著一張紙條,是姜川寫的。
「我送他們回老家了。」
我看著那張紙條,沒有任何感覺。
這個結果,早在我的預料之中。
姜川回來的時候,是三天後。
他瘦了,也更沉默了。
他坐在我對面,看著我。
「林微,我爸媽說,他們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我點點頭。
「挺好的。」
「他們說,你不是人,是魔鬼。」
我笑了。
「我只是一個遵守規則的人。」
他看著我,紅了眼眶。
「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他們會怕你怕成這樣?」
我拿出手機,把我為婆婆制定的「住院康復計劃表」發給了他。
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
「6:00,起床,測體溫、血壓。」
「6:30,洗漱,協助排便,記錄排便次數、顏色、性狀。」
「7:00,早餐。流食,小米粥50克,需在15分鐘內吃完。」
「8:00,口服藥物A、B、C。」
「9:00-11:00,靜臥休息,期間每半小時翻身一次,防止褥瘡。」
「11:30,午餐。半流食,魚肉泥30克,蔬菜泥50克。」
「……」
整個計劃表,精確到分鐘,嚴格到毫克。
比軍隊的管理還要嚴格。
姜川看著那份計劃表,臉色一點點變得煞白。
他終於明白,他父母經歷的是什麼。
那不是照顧,是監管。
是把人當成一個需要精確維護的機器,沒有任何情感,只有冰冷的規則和數據。
「我只是……」我看著他,平靜地說,「在履行我們的協議。」
「AA。」
他癱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他父母逃離的,不是我。
而是他親手建立,並引以為傲的,那個叫做「AA制」的牢籠。
我們最終還是離婚了。
過程異常順利。
財產分割很簡單,房子賣了,一人一半。
沒有爭吵,沒有拉扯。
我們平靜得,像是在辦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拿到離婚證的那天,姜川對我說。
「林微,我有時候在想,如果你當初沒有同意AA制,我們現在會是什麼樣?」
我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他。
「我們根本不會結婚。」
他愣住了。
是啊,如果我不是那個願意跟他AA的「傻瓜」,他當初根本不會選擇我。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平等的伴侶。
而是一個可以被他用規則拿捏,又不用他付出成本的工具人。
只可惜,他選錯了工具。
後來,我聽說,姜川又談了一個女朋友。
那個女孩不要求AA,很傳統,一心想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
姜川的父母很高興。
但沒過多久,他們就分手了。
因為女孩發現,姜川雖然嘴上不提AA,但骨子裡的算計和摳門,一點沒變。
他會記得女孩多用了一張濕巾,會抱怨她點的奶茶太貴。
女孩說,跟他在一起,感覺自己不是在談戀愛,而是在扶貧。
再後來,姜-川-就-一-直-單-著。
他在我們那個圈子裡,也算出名了。
大家背後都叫他「AA魔怔人」。
而我,一個人過得很好。
我換了一個小一點的房子,養了一隻貓。
我努力工作,也用力生活。
我去了很多地方旅行,認識了很多有趣的人。
陽光,沙灘,還有養眼的異國帥哥。
人生嘛,就是要有推翻重來的勇氣。
至於姜川和他的AA制,早就被我扔進了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