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我聽到隔壁工位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
苗招娣就坐在我隔壁隔間。
我悄悄起身,貼著隔間縫隙往外看,正好看到她拿著手機躲在消防通道里打電話。
我立刻掏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
只聽苗招娣壓低聲音,帶著哭腔問道:
「奶,你跟我實話這些狗到底生的什麼病?為什麼我同事被撓了一下就進急診了,醫生說可能是狂犬病!你老實跟我說,那些狗是不是真的有狂犬病?」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苗招娣的聲音瞬間拔高。
「你瘋了嗎?你當初明明跟我說的狗子是胰腺炎,你不捨得花大幾萬給治病又覺得扔了可惜,我才幫你想招把它們賣出去的!」
苗招娣的聲音帶著顫抖,「原來不是胰腺炎是狂犬病!要是史明哲真出了意外,咱們都得坐牢!你以為 2 塊 5 賣狗高價賣狗糧能賺多少,這點錢夠賠嗎?」
又聽了幾句電話那頭的回應。
苗招娣猛地掛了電話,肩膀不停發抖。
她終於知道害怕了。
我悄悄收起手機,回到工位上。
證據已經到手,就等最合適的時機了。
中午,老顏宣告了一條讓所有人都心驚的消息。
「史明哲搶救無效,醫生確診是狂犬病急性發作,因就醫不及時已經無力挽回生命。大家如果之前被狗抓傷、咬傷過,立刻去醫院接種狂犬疫苗,不要耽誤!」
聽到消息的瞬間,我心臟還是猛地一沉。
雖然上一世,史明哲也曾跟苗招娣合夥在公司內網發帖汙衊我拿寵物店回扣,說我坑同事錢,可真聽到他去世的消息,還是有些唏噓。
但轉念一想,上一世他對我的惡意,這份唏噓很快就淡了。
辦公室再一次炸開了鍋。
「天吶!真的是狂犬病?我昨天被那隻柯基舔過手背,要不要去醫院?」
「我買的那隻博美今早已經沒氣了,我剛才還被它咬了一口,現在去醫院還來得及嗎?」
「救命!我手上有個小傷口,昨天摸狗的時候沒注意,現在渾身發冷!」
「哎呀,我怎麼感覺我渾身好癢……」
「苗招娣呢?出來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老顏立馬聯繫了公司領導和當地疾控中心。
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開始緊急排查所有接觸者。
除了我跟老顏,買狗的同事都患上了細小和狂犬病。
辦公室里瀰漫著恐慌和絕望的氣息。
抽泣聲、打電話向家人交代後事的聲音不絕於耳。
在一片混亂中,我注意到苗招娣的工位早已空空如也。
她趁大家不注意,溜了。
監控顯示,苗招娣在得知史明哲死訊後不久,就匆匆離開了公司。
直接上了一輛在樓下等候的網約車。
「她會去哪?」老顏急切地問。
我深吸一口氣,回想起重生前零星聽到的一些關於苗招娣老家位置的傳聞。
結合這次去狗舍的路線,迅速做出了判斷:「大機率是回山里那個狗舍了!她得去找她奶奶,她們肯定慌了,可能會跑路!」
7
事不宜遲,我和老顏立刻向領導說明情況,申請外出追蹤。
兩個多小時後,我們再次抵達那座圍著籬笆的院子。
苗招娣和她奶奶正手忙腳亂地將幾個大編織袋塞進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後備廂。
「苗招娣!」老顏一聲厲喝,苗招娣和她奶奶嚇得渾身一哆嗦。
看到是我們,苗招娣臉上瞬間血色盡失,她奶奶則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你……你們怎麼來了?」苗招娣聲音發顫,下意識地把一個背包往身後藏。
我眼尖,一眼瞥見那背包敞開的口袋裡露出的護照和一疊外幣。
「想跑?買了出國的機票?」我冷冷地走上前,「史明哲死了,你以為你能一走了之?」
「他死了關我什麼事!是他自己不小心!誰讓他去抱狗的!我又沒逼他!」
「沒逼他?」老顏怒極反笑,「不是你極力推薦?不是你隱瞞真相?不是你阻止他及時就醫?苗招娣,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因為你們的貪婪就這麼沒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苗招娣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那些狗有什麼病我根本不清楚!都是我奶奶乾的!跟我沒關係!」
她奶奶一聽,立刻哭天搶地地拍著大腿:「夭壽啊!你個死丫頭片子!當初要不是你說有門路能把病狗處理掉賺一筆,我能做這缺德事?現在全賴我頭上!」
看著這對互相撕咬的祖孫,我和老顏只覺得無比噁心。
「有什麼話,跟警察去說吧。」老顏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別!別報警!」苗招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涕淚橫流,「顏哥,秦萱姐,求求你們了!我知道錯了!賠錢!我們賠錢!多少錢都賠!別報警,報警我這一輩子就毀了!」
「賠錢?史明哲的命你賠得起嗎?」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些被迫接種疫苗、擔驚受怕的同事,他們的精神損失你賠得起嗎?」
「你們不就是要錢嗎!」苗招娣的奶奶突然爬起來,眼神狠厲,「我們賠!我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但你們得保證不報警!」
「保證?」我笑了,「你們賣病狗的時候,怎麼不保證它們的健康?現在想起保證了?晚了!」
我和老顏不再理會她們的哭嚎和哀求,迅速控制住局面,老顏打電話報警並通知公司,而我則嚴密看管著兩人,防止她們狗急跳牆。
史明哲的葬禮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舉行。
史明哲的妻子哭得幾乎昏厥,他的哥嫂臉色鐵青,眼中滿是血絲和恨意。
葬禮儀式剛結束,人群正準備散去。
我和老顏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
我們帶著被暫時取保候審、但已被嚴密看管起來的苗招娣(她奶奶因年紀大且是主要執行者,已被刑事拘留),出現在了葬禮現場。
苗招娣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嘴裡塞著布條,由兩名我們雇用的可靠安保人員押著。
「明哲老婆!等等!」老顏高聲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看到苗招娣,史明哲妻子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即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是她!就是這個惡毒的女人!害死了明哲!」
她瘋了一樣衝過來,對著苗招娣又抓又打。
史明哲的哥嫂也紅著眼圍了上來,拳頭像雨點般落下。
安保人員象徵性地阻攔了一下,主要是防止出事,但也讓家屬的憤怒得到了些許宣洩。
苗招娣被打得鼻青臉腫,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打死你個黑心肝的!」
「賠我弟弟的命來!」
「還兩塊五的狗呢,你把我們當二百五耍了!」
……
場面一度失控。
等到家屬情緒稍微平復一些,我扯掉了苗招娣嘴裡的布條。
苗招娣喘著粗氣,臉上混合著雨水和血跡。
她驚恐地看著周圍憤怒的人群,尖聲指著我大叫。
「是秦萱!不能全怪我!當初在辦公室,是她第一個支持我們去買 2 塊 5 的狗!要不是她點頭,大家怎麼會信我!她也有責任!你們找她!」
一瞬間,所有目光又聚焦在我身上。
8
史明哲的妻子和哥嫂也帶著一絲疑惑和審視看向我。
我早就料到她會反咬一口,冷哼一聲。
「苗招娣,事到如今你還要血口噴人。我支持你去,是因為你說那是好地方,小狗健康又划算,我信任你,想幫大家省錢。我怎麼會知道你那惡毒的心思,竟然賣的是攜帶狂犬病的狗!」
我直接拿出了手機,面向眾人,提高了音量。
「各位同事,明哲的家人,我知道大家心裡有疑惑。我這裡有一段視頻和錄音,請大家聽聽, 真相到底如何!」
我點開了播放鍵。
手機螢幕上清晰地顯示出狗舍倉庫里堆積的陳舊狗糧袋, 生產日期模糊不清。
接著,鏡頭轉向柴房方向,雖然有些晃動, 但苗招娣和她奶奶的對話清晰地傳了出來:
苗招娣奶奶壓低聲:「死丫頭, 你怎麼不跟他們說清楚,沒付錢之前這些狗不能隨便抱。萬一被人發現端倪, 錢沒到手還惹得一身騷!」
苗招娣不耐煩:「奶,你別瞎操心, 這些城裡人不懂狗, 看不出來的。等買走了, 出問題跟咱們有啥關係?現在能賺一點是一點。」
婆婆得意:「你說得也對,這些狗都是有問題賣不出去的……還是你聰明, 知道用 2 塊 5 的狗吸引他們來, 再把那些沒人要的陳年狗糧高價賣出去……」
接著, 我又播放了第二天在消防通道錄下的音頻。
苗招娣帶著哭腔:「奶,你跟我說實話這些狗到底生的什麼病?為什麼我同事被撓了一下就進急診了……是不是真的有狂犬病?」
停頓後,苗招娣聲音拔高:「你瘋了嗎?你當初明明跟我說的狗子是胰腺炎!原來是狂犬病!要是史明哲真出了意外,咱們都得坐牢!你以為 2 塊 5 賣狗高價賣狗糧能賺多少,這點錢夠賠嗎?」
錄音播放完畢,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用難以置信、憤怒到極點的目光死死盯住苗招娣。
「毒婦!蛇蠍心腸!」史明哲的妻子發出一聲悽厲的詛咒, 幾乎要再次撲上去。
證據確鑿, 苗招娣徹底癱軟在地, 連狡辯的力氣都沒有了。
苗招娣和她奶奶最終被正式逮捕, 等待法律的嚴判。
由於情節極其惡劣,後果嚴重,她們面臨的將是漫長的刑期。
而天價的民事賠償也隨之而來。
史明哲的死亡賠償金、家屬精神撫慰⾦,以及其他同事的醫療費、精神損失費等, 如同一座巨山壓了下來。
苗招娣家本就貧困, 她奶奶為了籌錢賠償, 幾乎變賣了所有能賣的東西, 包括那座罪惡的狗舍和地⽪, 但依然是杯⽔⻋薪。
走投無路之下, 那個苗招娣的奶奶竟然做出了一個令人髮指的決定。
她託人聯繫了深山裡⼀個五十多歲、因為性格暴戾一直娶不到老婆的⽼光棍, 以極⾼的價格把苗招娣賣了過去, 用那筆豐厚的彩禮來抵扣部分賠償。
聽說,苗招娣被帶走的那天, 整個村都聽到她悽厲的哭聲。
但她奶奶鐵了⼼,親⾃把⼈送上了那老光棍開來接⼈的破三輪車。
苗招娣為她曾經的貪婪惡毒付出了難以想像的沉重代價。
辦公室恢復了平靜, 但經歷過這場風波,⼤家都心有餘悸。
老顏因為在這件事上的冷靜和處理得當,受到了公司的表彰。
甚至因為這件事, 很多⼈更加認識到購買健康、有保障的寵物的重要性,閨蜜店裡的生意反而更好了。
夕陽下, 我站在閨蜜的寵物店門口,看著⾥⾯嬉鬧打滾、健康活潑的⼩狗,⼼中一片寧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