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敢嫌棄我兒子,眼睛長到額頭角上去了。」
3.
程母身體硬朗,臉色紅潤,一點兒也不像生病的樣子。
不過我知道她是裝出來的氣勢。
不添一倍的止疼藥走不出這個架勢。
她是奴隸主最忠實的奴僕,來抓個小奴才胚子回去供她使喚,好讓她翻生農奴把歌唱。
「小林不懂禮數,我老婆子帶她向大家賠罪,多多包涵。」
「日後我定然好好調教,不讓她辱沒了程家門楣。」
程母最引以為豪的就是為程家培養了一個優秀的兒子。
「小林,怎麼還沒進門就目中無人了呢?」
扒拉著我的胳膊讓我騰位置給她。
「你沒了父母,以後嫁到我家就要好好學學規矩了。」
「不然我可生氣了!」
上一世,嫁到程家第一天就要被立規矩。
第三天就催肚子大。
程母三言兩語,挑撥離間。
我哪裡是嫁給程錚,我是嫁給了婆婆。
窮苦出身的婆婆總會用細碎的功夫折磨人。
使喚人一刻也不停歇。
她的出現著實是嚇了我一跳,嚇得我都應激了。
前世,也是她做主調換了我的女兒。
程母面若觀音,卻心狠手辣。
一般人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她像吸人精血的白骨精,精神日漸好轉,而我卻被磋磨的日漸消瘦。
她有嚴重的關節炎,是早些年還沒出月子就下地插秧留下的惡疾,每逢雨天疼得下不了床。
後來,我也嘗到了那種疼入骨髓的滋味,比她還要嚴重。
她有我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穿衣吃飯,而我只能苦挨著,期盼著時間能過的快一些。
幾次都疼昏過去了。
她不許程錚離婚,因為她知道只有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才是好使喚的。
她知道自己動不了陸雪凝,因為陸雪凝是程錚心尖上的人。
不僅有學識有本領,還有兒子傍身,而她自己已經是遲暮之年,只能討好著。
就在我離世後,她都沒死。
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變得和藹可親。
婆媳相處融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我早就該知道,程母能從那樣艱苦的家庭環境下活下來,絕非善類。
程母正要坐下,被我一腳勾走板凳,摔了個踉蹌。
她腿腳腰背都不好,沒人扶的話恐怕都起不來。
摔一下也好,滅滅威風。
「程錚媽,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我這可不管飯。」
我以平輩的口吻跟她說話,程母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家需要她四處借糧才能吃飯,在場人中不少都對她施以援手,所以她高傲不起來。
只有我,是她自信拿捏的晚輩,是男女中的女,是婆媳中的婆。
自古做人媳婦兒就要矮一頭,她沒了這個「未來婆婆」的身份,吊梢眼中帶著隱秘的狠毒。
她下意識伸出胳膊食指指人,不住發抖。
又撲騰一下坐地不起,把地位放低,以弱凌強。
「我這是遭了什麼孽啊?」
「新媳婦怎麼說話呢?還沒過門就刻薄起我來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我好心維護小姑娘名節,怎知竟然不得好報!」
「命苦啊!」
她的眼淚嘩嘩往下掉,這招雖不體面,但是好用的很。
「語禾,快扶起來。」
程母磋磨我半生,如今,我可不會慣著她。
4.
一腳跨過去,踩到程母手指。
一個不小心碰倒了暖水瓶,燙了程母一身。
我是不小心點的,大家都看到了。
「你個小賤人,敢害我。」
「看我不撕了你。」
程母一巴掌呼過來,我躲閃不及重重挨了一下。
右耳火辣辣的疼。
「語禾沒事吧?程錚媽你怎麼打人呢?」
「這惡婆婆可不好相處啊,語禾以後有苦頭吃了。」
聽到鄰居的話語中意思,我怒了。
今天不教育教育她,以後還真會被流言蜚語裹挾,大家還是默認了我會嫁給程錚。
想到這裡,我就怒火中燒,氣血直衝天靈蓋。
我一腳踹過去,老婆子倒地不起。
程錚剛好進來看到我打了他媽,孝子屬性立刻激活。
衝過來一把把我推翻在地。
男人在女人堆里說話有分量。
剛才我和程母扭打在一起還有人拉架,現在索性就乾瞪眼,或是準頭指責起我來。
討好這位即將入學前途無量的大學生。
力量懸殊太大了,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看到他那張噁心的臉,一點兒恐懼也消散了。
我彈跳起步,一口吐沫吐他臉上。
「程錚,你知道你自己什麼行為嗎?」
「這叫強闖民宅,毆打他人。」
「我報警抓你,看大學還讓不讓你去。」
程母擋在兒子身前,宛如母雞護崽。
「林語禾,你別給臉不要臉。」
「就你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你爸媽知道了還會不會認你這個女兒。」
「不知好歹的東西。」
程母向我啐了一口老痰,臭味彌散來了,噁心的乾嘔。
「大家都看著,這是不是懷孕了?」
「跟哪個野男人懷的野種,不知廉恥。」
「你個賤貨,這種賤貨也敢進我家門,做夢。」
議論聲圍繞我轟然響起。
儘管在場大多數都是生育過的,但無聊枯燥的日子對各種各樣的八卦談資奉為圭臬。
攻擊女性私生活是幾千年來總結出來的秘密武器。
「造謠誹謗是要坐牢的。」
「你們倆跟我去警察局,找警察評評理。」
我拉著他們往外走,但人單力微。
不知是不是錯覺,一提到見警察這母子兩個異常緊張。
程錚推開我,放聲大喊:「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脾氣。」
「看在你是我救起來的份上,只要你願意回頭,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只要你下跪磕頭認錯,我就大發慈悲的原諒你。」
「過了這村可Ŧù⁷沒這店啦!」
程母眼見兒子鎮住了場子,腰杆也跟著硬了起來。
「這小林作風啊,真是讓人怎麼說呢!哎呀!就睡吧!嗯......」
她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都是女人裝什麼裝。
程錚故作大方的上前:「林語禾,你干不幹凈我可太知道了。」
「就算沒人碰過你,你全身上下我也看過了。」
他曖昧的趴在耳邊說:「胸口有顆痣。」
我一巴掌呼死你。
扇完整個人都舒坦了。
「程錚,我忍你很久了。」
「我胸口有顆痣你是怎麼知道的。」
「澡堂子裡洗澡不脫衣服嗎?」
「我還給你媽搓過背,你媽後腰還有顆痣呢!」
眾人明了。
北方澡堂子裡時常遇到熟人,邊搓背邊聊天都是常規操作。
誰沒見過誰呀!
程母嚼人家舌根子。
胡扯呢。
程母一向守舊,簡直是「極品顧家好女人」,對兒子,可以說是掏心掏肺。
她撲騰一下坐地上,哭爹喊娘拍大腿。
「我真是命苦呀!媳婦兒還沒過門開始欺負婆婆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
寡廉鮮恥的母子倆跟狗皮膏藥似的難纏。
害怕危險的心理比危險本身還要可怕一萬倍。
既然雙拳難敵四手,那就搬救兵去。
我一個箭步閃過去,騎上自行車直衝派出所。
讓警察評評理。
最好給他們關起來。
就算不能,也一定要把事情鬧大,鬧到人盡皆知我和程家不和睦。
5.
小鎮太平安樂,鮮少出現能出動警察的事件。
我報警說有人強闖民宅。
等警察趕到現場時,我的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而程母直呼疼死了。
倒地不起。
現場一團糟。
警察同志清退了無關人員。
讓我查看是否丟失貴重物品。
令程錚帶程母去醫務室檢查身體。
驅散圍觀群眾。
不出一頓飯的功夫,大街小巷傳遍了。
我的財物早就在繼承遺產時收起來了,沒有太大損失。
可程母揚言我打她,要我坐牢。
可人證有很多,明明是互毆。
警察同志各自批評教育了一通,各自糾正反省,寫三千字檢討書。
氣的程母針頭回血,她不識字,可她腦子封建。
揚言要碰死在醫務室,被攔下。
她堅持要我跪下道歉,不然的話回家喝農藥。
她要真的死了,我就算沒有責任,也會被鄰里唾沫星子淹死。
就在事情糾結不下時,事情出現了ṭṻₙ轉機。
醫務室全體醫護人員受到上級表揚,送錦旗的是部隊的軍醫。
其中一位醫生認出來我。
「你的傷還沒有好嗎?我再給你檢查一下吧!」
程錚立馬擋在我前面推脫掉:「不用了,她沒事兒。」
又轉頭低語:「我娶你,不用嫁妝也娶你。」
這通操作幾個意思?
警察同志立刻推開他。
我順勢裝暈。
經過詳細了解後得知,我被做局了。
那天我和同學一起去災區支援,勞累中喝了程錚遞過來的水,開始迷迷糊糊睡著了。
再醒來,所有人都說是程錚救了我。
「那天,你說的是這位女同志低血糖,要帶她回營地休息,怎麼會出現在災區呢?」
「營地和災區根本就不在一個方向,這位同學,虧你還是知識分子,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得知真相的我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程錚,我什麼時候得過低血糖,你為什麼藉機害我。」
程錚慌亂中緊緊捏著我的胳膊低語:「你還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先跟我回去。」
我一把甩開他:「程錚,你再動手動腳的,我叫警察同志抓你了,滾遠點兒。」
可醫生卻疑惑了,再三確認。
「程錚?你叫程錚?」
「你不是姓李嗎?」
「叫李......李什麼揚來著?」
「哦對了,李正揚」
這下更疑惑了。
李正揚是一中的學生,學霸的名號如雷貫耳。
他是最有希望考取大學的學生之一,老師經常讓學生多向好學生學習,其中就有他。
上一世,李正揚沒有考上大學,落榜了。
家境貧寒的他只能四處打工,再後來就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了。
可他怎麼會落榜呢?
還有,程錚為什麼要冒充李正揚呢?
他倆有過節嗎?
據我所知,李正揚是一中的,程錚原先是附中的,後來託人進的二中。
我也是二中的。
正要追問下,程錚直接拔了程母的吊瓶,背著程母就跑。
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對他的逃跑沒有防備。
6.
確認眼前是程錚背著他媽的背影,我百思不得其解。
找到程錚家裡時,他只說是醫生看錯啦!
程母更是氣惱,將回血鼓包的罪責一股腦兒推到我身上!
她按著手背破口大罵:「你個死丫頭!害老娘受這份罪,以後進了門看我怎麼收拾你。」
不會再進你家門了,看一眼我都嫌髒。
程家問不出來,只能找李正揚。
可我根本就不認識李正揚,只是知道他的名字。
想要找到他最快的方法就是求助警察同志。
我本以為警察同志會不耐煩,畢竟之前那麼麻煩他們。
但沒想到他們很熱情,得知原委後帶著我找到李正揚。
「有困難,找警察。」
李正揚不在自己家中,而是在工地搬磚。
見到他時,我都驚呆了。
上一世,那個在我困難時施以援手的同鄉就是他。
那時,李正揚在寒冬臘月中賣襪子,而我的鞋襪已經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