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速度設定為醫囑要求的 5ml/h。
然後指著螢幕上的數字。
一字一句地對林夢夢說:
「夢夢,看清楚,速度必須是 5ml/h。」
「這個泵上的任何按鈕,在沒有我和李老師的允許下絕對不能碰!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護士長你都說八百遍了,好囉嗦呀。」
林夢夢不耐煩地揮揮手,臉上寫滿了「你太小看我了」。
另一位資深護士也嚴肅地補充了一句: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速度錯了會出人命的。」
6
網紅博主將我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還笑著說:
「有你們這麼專業的護士在,我放心。」
我知道,以林夢夢急於求成的性格,她絕對忍受不了這種蝸牛般的速度。
半小時後,我要去為另一個床的病人換藥。
臨走前,我再次叮囑林夢夢看好輸液泵。
前腳剛離開病房,林夢夢就坐不住了。
她看了一眼慢得幾乎不動彈的輸液泵。
看了看已經睡過去的網紅博主。
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離她跟朋友約好去吃下午茶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她心想:
「這麼慢,得輸到什麼時候去?」
「稍微快一點點肯定沒事的,護士長就是危言聳聽的。」
於是,她站起身,走到輸液泵前。
伸出手將速度調快。
做完這一切,她滿意地坐回椅子上。
開始刷起了手機。
不到五分鐘,病床上的網紅博主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頭……我的頭好痛……心跳得好快……」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林夢夢嚇了一跳,看著病人痛苦的樣子。
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而那位網紅,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博主。
在劇痛之中,她的第一反應竟是摸過手機。
點開了直播!
「寶寶們……救命……我在 XX 醫院心外科……」
「我要死了……」
她對著鏡頭帶著哭腔,聲音虛弱地控訴著。
直播間瞬間炸開了鍋。
觀看人數呈幾何級數暴增。
林夢夢徹底嚇傻了,她看著直播鏡頭。
又看了看在床上掙扎的病人。
她下意識地尖叫起來,用手指著剛聞聲衝進來的我:
「不關我的事!是江護士長!」
「是她設定的速度!我根本就沒碰過那個機器!」
7
趙主任的辦公室里,氣氛凝重如冰。
林夢夢哭得梨花帶雨,像一朵被暴風雨摧殘的小白花。
她反覆向趙主任和聞訊趕來的醫務科長哭訴:
「真的不是我……我一直坐在那裡玩手機,根本沒靠近過輸液泵。」
「從頭到尾都是江護士長一個人操作的,肯定是她當時就設錯了!」
趙主任的臉色鐵青。
他看看哭泣的林夢夢,又看看一言不發的我。
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網紅直播事件已經在網上發酵,醫院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
一邊是自己親戚,一邊是科室骨幹。
但他內心的天平,早已在林夢夢那句「遠房侄女」的身份上傾斜。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沉痛又帶著壓力的語氣對我說:
「小江啊,你看這個事……影響非常惡劣。」
「你作為帶教老師,又是我們科的護士長,是不是在操作上有什麼疏忽?」
「現在最重要的是平息事態,你……」
他話里的意思很明顯。
是想讓我把這個黑鍋背下來。
上一世,面對這種情況,我或許會為了所謂的「大局」。
為了不得罪領導,選擇委曲求全。
然後自己去跟病人解釋、道歉。
但現在,我只是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打斷了他的話。
「主任,我沒有失誤。」
我的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
「我設定速度時,另一位護士也在場,我反覆強調了速度和注意事項。」
「可夢夢說她沒碰過……」
趙主任面露難色。
「她說她沒碰過,不代表她真的沒碰過。」
我看著還在抽泣的林夢夢,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
「主任,我記得為了保障 VIP 病房的安全和服務質量。」
「我們不是上周剛裝了新的高清監控系統嗎?應該可以覆蓋到病床區域吧?」
我的話音剛落,林夢夢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趙主任也愣住了。
他顯然是把這茬給忘了。
監控很快被調了出來。
在醫務科長、趙主任和我三人的注視下。
高清畫面清晰地記錄了我和另一位護士離開後。
林夢夢是如何起身,如何鬼鬼祟祟地調快輸液泵。
以及她臉上那不耐煩和自作聰明的表情。
鐵證如山。
林夢夢的臉在一瞬間由慘白轉為死灰。
這是我重生後第一次在公開場合。
讓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8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她家族的能量。
事情最終以一種荒誕的方式收場。
林夢夢的父親連夜趕到醫院。
不是來探望女兒,而是直接找到了那位網紅博主的經紀團隊。
第二天,網紅刪除了所有直播和控訴視頻。
並發布了一篇新的博文。
聲稱一切都是「誤會」,是她自己對藥物反應過於敏感。
與醫院和護士無關。
她還盛讚了醫院的積極處理態度和人文關懷。
據小道消息說。
林家給了網紅一筆金額巨大的精神損失費。
而對林夢夢的處理結果。
僅僅是「暫停臨床操作,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理論再培訓」。
連開除都算不上。
趙主任再次找我談話,話里話外都在勸我顧全大局。
「小江啊,你看,事情已經解決了,皆大歡喜嘛。」
「夢夢她爸也說了,會為醫院捐贈一批最新的監護設備。」
「她還年輕,犯點錯在所難免,給她一個機會。你作為護士長,心胸要開闊一些。」
他拍著我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我表面上微笑著點頭,表示理解和接受。
內心卻冷笑不止。
皆大歡喜?
不,這只是開始。
這次事件,不僅沒有讓林夢夢吸取教訓,反而讓她徹底恨上了我。
在她看來,如果不是我最後提出看監控。
她完全可以把黑鍋甩給我,自己毫髮無損。
是我讓她在主任和同事面前丟了臉,讓她被父親責罵。
我能感受到,她看向我的眼神里。
除了以往的不耐,更多了一層怨毒。
她必定會來報復我。
而這正是我想要的。
9
林夢夢被罰去整理病歷檔案。
這是全科室公認最枯燥、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
每天面對堆積如山的舊病歷。
讓她原本就養尊處優的性子更加煩躁。
她把這一切都歸咎於我。
開始暗中默默觀察我,試圖抓住我的把柄。
我故意讓她看到。
每天下班前都會親自覆核並鎖好存放麻醉藥品的柜子。
這是護士長最敏感的責任。
並且我刻意營造了一個私人習慣。
把麻醉品櫃的鑰匙從鑰匙串上取下來。
單獨放在辦公室抽屜里一個特定的筆筒里。
對外我的解釋是「怕跟其他鑰匙混在一起弄丟了」。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且不合規矩的習慣。
但正因為如此,才顯得無比真實。
像一個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與此同時,我開始特別關心一個即將進行心臟搭橋大手術的病人。
這位病人家境貧寒。
為了湊夠幾十萬的手術費已經焦頭爛額,四處舉債。
他的兒子性格偏激,總覺得醫院收費太貴。
看我們的眼神都帶著一股戾氣。
有一天,我當著幾個護士的面,跟他聊了起來。
「你父親的手術方案已經定了,很成功。」
「術後可能會有些疼痛,我們常規會用鎮痛泵,效果不錯的。」
他皺著眉,不信任地問:
「那玩意兒要錢嗎?有沒有不要錢又效果好的?」
我嘆了口氣,用一種同情又無奈的語氣說:
「唉,最好的止痛藥當然是有的,比如杜冷丁。」
「效果立竿見影,但那是國家嚴格管制的麻醉藥品。」
「價格昂貴不說,審批手續非常複雜,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我點到為止。
但「杜冷丁」、「效果好」、「嚴格管制」這幾個關鍵詞。
已經像釘子一樣,釘進了他的腦子裡。
幾天後,我又在林夢夢面前,狀似煩惱地抱怨:
「唉,那個病人的兒子又來鬧了,嫌術後鎮痛泵效果不好,非吵著要用杜冷丁。」
「說我們藏著好藥不給用。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我當然不能批啊,這可是原則問題!」
我看到林夢夢的耳朵豎了起來。
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我算準了林夢夢急於報復我的心理。
她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陷害我的絕佳機會。
10
夜深了,住院部漸漸安靜下來。
林夢夢算準了巡視的保安剛剛走過。
卡著監控死角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我的辦公室。
她拉開抽屜,輕易地從那個特定的筆筒里。
拿到了那把她覬覦已久的鑰匙。
她不知道,就在她拿起鑰匙的那一刻。
筆筒底部我安裝的一個微型壓力感應器已經通過藍牙。
向我口袋裡的手機發送了一條提示。
我正喝著茶,看著螢幕。
螢幕上,林夢夢拿著鑰匙。
躡手躡腳地來到麻醉品櫃前。
她將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然而,鎖沒有開。
她愣住了,又試了一次,還是不行。
她開始有些慌亂。
我笑了笑。
我給她的,是我用來開檔案櫃的備用鑰匙。
跟藥品櫃的鑰匙長得很像。
但齒形完全不同。
螢幕里,林夢夢急了。
她左右看了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根髮夾。
開始笨拙地捅鎖芯。
幾分鐘後,只聽「咔噠」一聲輕響。
櫃門被她用蠻力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