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老實回答。
「買房?」
我媽嗤笑一聲,「就你們?買什麼房?別是被人騙了吧!」
正說著,趙強和嫂子從房間裡出來了,看樣子是剛睡醒。
聽到「買房」和「錢」的字眼,趙強皺了皺眉:「吵什麼呢?什麼錢不錢的?」
我媽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強子,你妹他們來說什麼之前放在我這的錢,我說都交給你理財了,他們現在要拿回去買房。」
趙強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尷尬和蠻橫的神情:「我看利息高,就投了個 P2P 項目,想著給你們多賺點。」
「那現在把本金還給我們就行,利息我們不要了。」
我趕緊說。
趙強雙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結果……平台暴雷,老闆跑路了,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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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我如遭雷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虧了?六萬多全虧了?哥,你投的什麼項目?合同呢?憑證呢?」
「投資有賺有虧很正常!誰還能保證只賺不賠?合同?早不知道扔哪去了!怪只怪你們運氣不好,趕上這時候要錢!」
趙強的語氣理直氣壯,甚至帶著點惱羞成怒。
「趙強!那是我們的血汗錢!」
我積壓已久的情緒瞬間爆發,眼淚奪眶而出:「那是林峰起早貪黑、我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你怎麼能這樣!你賠我錢!你必須賠給我!」
我衝上去想抓住他,被林峰死死抱住。
林峰的眼睛也紅了,他死死盯著趙強,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哥,做人要講良心,那筆錢是我們的血汗錢。」
「良心?我幫你們理財還有錯了?」
趙強梗著脖子,「投資有風險,懂不懂?虧了就不認帳,找我要錢?我沒有!」
嫂子在一旁拉著趙強的胳膊,小聲勸著,眼神躲閃,不敢看我們。
看著眼前冷漠的母親、無賴的哥哥、沉默的父親,我的心徹底死了。
巨大的絕望和憤怒讓我渾身發抖,除了痛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的家人,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不僅袖手旁觀,還親手掐滅了我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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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娘家出來,我哭了一路。
林峰緊緊握著我的手,一言不發,但他的側臉線條緊繃,顯然也在極力壓抑著憤怒和失望。
回到家,我們相對無言。
買房的機會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不行,不能這麼算了。」
林峰猛地站起來,「房子一定要買!錢,我們去借!」
「借?跟誰借?六萬塊不是小數目。」
我啞著嗓子,不抱希望。
林峰拿出手機,眼神堅定:「我試試。」
他開始一個一個地打電話。
「李哥,是我,阿峰。有個事想求你……對,我們想買房,差點……不多,你看能周轉多少?……太好了!謝謝李哥!我給你打借條,最晚明年還!」
「麗麗,我小悅……嗯,看中了一套……還差一些……你那邊有一萬?……好!麗麗,謝謝你,真的!」
他打給哥們,我打給閨蜜,連以前的親戚朋友都打電話借了一遍。
我們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撥號、解釋、道謝、承諾。
幾個小時後,我們看著記滿借款和承諾還款日期的本子,久久無言。
五千、一萬、八千……
靠著這份沉甸甸的信任,我們竟然真的在一天之內,湊齊了錢!
燈下,我們伏案書寫,「這是李哥的一萬,說好了年底還。」
「這是王姐的,八千,她下個月孩子交學費就得還上。」
寫到後來,我的視線再次模糊。
原來,真心換來的,不一定是家人的涼薄,更是朋友們的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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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們準備出門簽約的當天早上,手機響了,是「媽媽」。
我接起電話,按了免提。
媽媽的聲音異常溫和急切:「小悅啊,你們是不是今天要去簽合同了?」
「嗯。」
不知道她從哪打探到的我們今天去簽合同。
「那個……之前是媽不對。你哥他……他心裡也難受。我們是一家人,那六萬,我們湊出來了!你們現在趕緊過來拿!」
湊出來了?
昨天還一口咬定虧光了?
林峰對我用力搖頭。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裝出感激:「真的嗎?謝謝媽!不過……我們已經出門了,約好的時間快到了。等我們簽完合同,馬上過去拿?」
「簽完合同還拿什麼錢啊!」媽媽的聲音瞬間拔高,「簽合同要緊還是拿錢要緊?你這孩子怎麼分不清輕重!趕緊先回來!」
她越是急切,我就越肯定其中有詐。
「媽,王總那邊時間約得很死,信號不好,先掛了啊!」
我媽還在喊,「媽這是為你好……」
我掛斷電話,手心冰涼,心裡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時,林峰接到了王總的電話,語氣帶著困惑:「林峰啊,你大舅怎麼來我家了,還說擔心你們年輕人不懂合同,非要先過來幫我參謀參謀,你讓他別瞎操心,我請了律師公證,不會騙你們的……」
之前王總要買一批貨恰好是趙強的業務範疇,林峰就把趙強的微信推給了王總,兩人也有業務上的往來。
我們心裡咯噔一聲,瞬間明白了。
「快走!直接去王總家!」
林峰立刻發動車子。
我們一路風馳電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們趕到王總公寓樓下,果然看到了趙強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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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衝進電梯,跑到王總家門口。
門虛掩著,裡面傳來趙強急切的聲音:「王總,您再考慮考慮!我們加五萬!現款!今天就能簽!」
我媽附和著:「是啊,林峰他們還得借錢,壓力多大,這房子讓給他們也是負擔!」
我和林峰推門而入。
看到我們,那四人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你、你們怎麼……」
我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話說一半卡在喉嚨里。
我看著這精心策劃的「截胡」場面,心冷成了冰。
我輕輕拉住正要開口的林峰,上前一步,平靜地打開手機錄音功能,清晰地說道:
「媽,哥。去年中秋,你們把我買的煙酒保健品全部拿走,只給了我兩個柚子,當時你說一家人不分彼此。」
「之前林峰存放在媽那裡,三年共計七萬兩千塊錢,哥你未經我們允許拿去投資 P2P 血本無歸,你說投資有風險。」
「現在,你們瞞著我們,跑來加價搶我們好不容易借夠錢、即將簽約的房子,說這是為我們著想。」
我的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客廳鴉雀無聲。
我轉向臉色尷尬的王總,深深鞠了一躬:「王總,對不起,讓您看笑話了。這就是我的家人。」
然後,我看向面色鐵青的娘家人,一字一句,如同劃清界限:「錢,你們可以不還。但這套房子,是我們借遍了朋友才湊齊的錢,如果你們這也要搶,那麼我會報警請你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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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被我一噎,臉色白了幾分。
可她還是嘴硬地說著,「我這是不想你們打腫臉充胖子,這地段是個學區房,用來給安安上學多合適,反正你們又還沒生孩子,不著急,要不這房子你們讓給你哥?」
安安也就是我的外甥。
我氣笑了,從未想過為了利益他們可以做得這麼絕。
王總皺著眉頭,目光嚴厲地掃過我娘家人:「我把房子給林峰,看中的是他的人品!可你們呢?作為家人,吞了他們的錢,還要來搶他們的機會?」
他指著趙強,聲色俱厲:「尤其是你!你連妹夫的錢都敢吞,現在還有臉來加價搶房?我告訴你們,這房子,我只認林峰和小悅!別說加五萬, 加十萬我也不賣!我的房子,不是給你們搞這種齷齪心思的!」
王總這番擲地有聲的話,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扇得我爸媽和哥嫂無地自容,他們面面相覷, 臉色由紅轉白,灰溜溜地走了。
後來我們聽說,那天在場的中介看不下去,把這事發了短視頻。
#現實版樊勝美娘家吞錢又搶房#、
#中國好老闆怒斥偏心家人#之類的話題還上了同城熱搜。
各種吸引眼球的標題配著簡單的文字說明和那段視頻,迅速引發了網友的熱議。
「我的天啊,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偏心的父母!」
「這哥嫂也太不要臉了!吞了妹妹的錢還要搶房子!」
「老闆三觀正!罵得好!」
「心疼小姐姐和小哥哥, 靠自己努力和朋友幫助終於有了家。」
「人肉這一家子奇葩!讓他們社死!」
網友的力量是巨大的。
還有人接二連三在底下爆料,甚至還有親戚把以前我爸媽那些偏心事拿出來曬了一遍, 以及我哥拿我們錢去投 P2P 的事也爆出來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很快,我爸媽、哥嫂的電話、工作單位、甚至我嫂子的朋友圈都被扒了出來, 充滿了各種指責和謾罵。
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被徹底打破, 真正成了過街老鼠, 人人喊打。
聽說我哥的工作受到了影響, 同事對他指指點點,老闆已經把他辭退了,人品不好, 行業里的黑名單。
我嫂子受不了壓力,關閉了朋友圈,和我哥鬧離婚, 把安安帶回了娘家。
我爸媽家⾥的電話線都拔了, 還有氣不過的⽹友跑去他們家潑紅油, 把兩老嚇得原本逢人就夸⼉子的他們, 現在連門都不敢出。
我和林峰,則在王總的幫助下, 順利拿到了房產證。
我把房產證曬在朋友圈⾥,特地感謝了所有幫助過我們的人, 配文:「感謝所有在我們最需要時伸出援手的朋友, 每一份信任都彌⾜珍貴。
也讓我看清了一些事,真正的家人不是以血緣為紐帶, 而是真正把你放在⼼上的⼈。」
我們站在新家的陽台上, 陽光灑滿整個房間。
這⾥, 沒有偏⼼和算計,只有我們彼此, 和用信任支撐起的未來。
林峰從背後抱住我, 輕聲說:「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誰也搶不⾛。」
我靠在他懷⾥,心裡是從未有過的踏實與平靜。
是的, 斷掉那些吸⾎的藤蔓,才能讓屬於自己的生命, 真正向著陽光, 茁壯成長。我曾經拚命想從原生家庭里汲取養分,卻差點被拖入泥潭。直到此刻我才明⽩, 當我擁有了獨⽴⽣⻓的力量和勇氣時,真正的陽光,才剛剛照進我的生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