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他什麼都明白,還要狠心將我丟在泥潭裡。
我笑了:「放心吧,顧芳以後能如同我一般,嫁個像你一樣好的丈夫。顧圓肯定也能長成你這般知恩圖報的大丈夫。」
顧城有一瞬間的尷尬,他內心清楚我說的是詛咒而不是祝福。
我裝作開玩笑:「你這個做兄長的又不是要死了,為什麼跟我交代後事一樣。」
忽然門外傳來重重的腳步聲,是朱秀琴的前夫劉二混找上門來。
他斜著眼打量我。
「聽說你總是找我媳婦兒來你家吃飯,安的什麼心啊,是看上她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顧城,他躲避著我的目光。
原來他多次帶朱秀琴回家,用的都是我的名義。
怪不得前世朱秀琴的前夫在得知朱秀琴失蹤後,雖然懷疑過顧城。
可那時候顧城已經「死」了,他就把全部怒火發在我身上。
他拿棍子打折了我的小腿才解氣,我到死都是個跛腳。
我壓下心中恨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啊,我和她並不熟,」我又看向顧城,「你不是說看在同學情義上,才請她來家裡的嗎?這幾天晚上你都很晚才回家,是去陪朱秀琴了嗎?」
劉二混人高馬大的,腦子更是一根筋。
聽了我的話,他頓時滿臉怒氣,朝顧城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
「誰惦記我媳婦,我就打死誰,聽到沒?」
等劉二混醉醺醺地走遠,我才從角落走出來。
顧城有些埋怨地看著我。
「你剛才不該那樣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劉二混混不吝的性子。」
看吧,他很清楚劉二混是什麼樣的人,卻仍然帶著朱秀琴私奔,不管我的死活。
很好,這一世,沒有人替他擋住劉二混的怒火了。
等朱秀琴和顧圓顧芳回來,看到的就是顧城紅腫的臉。
5
我淡淡解釋,「是劉二混打的。」
顧芳不滿地朝我嚷嚷,「小雅姐,你怎麼不替我哥擋著啊?」
我看著給顧城上藥、舉止親密的朱秀琴。
「你怎麼不怪惹來麻煩的人?」
朱秀琴的眼圈瞬間紅了,不得不承認,朱秀琴長得很好看。
天生的弱柳扶風,讓人會升起保護欲。
「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才躲著他,我這就走。」
顧芳和顧圓立刻拉住她,轉頭恨恨地盯著我。
顧城也滿臉不贊同,「小雅你變了,我以為你和你母親一樣善良的,秀琴已經很可憐了,咱們該幫她一下。」
我冷笑,「你善良,那你多挨幾次劉二混的拳腳啊。」
希望他以後被劉二混打斷腿時,還能這麼「善良」。
屋裡瞬間安靜,幾個人都心虛地垂下頭。
他們心裡無比清楚,顧城假死後,以後挨劉二混怒火的會是我。
我回到自己房間,收拾了小包裹,準備天亮了就離開。
我為什麼不是悔婚將顧城三兄妹趕走,而是想先假死。
是因為顧城在我家寄居了許多年,村裡人都默認我們是一家人。
遇到馬哥那種不講理的,顧城欠下的債務還是會牽連到我頭上,我一個無親無故的女孩,只能先假死躲避。
我更想讓顧城體會一下。
精心算計,頃刻落空的感覺。
許是心中有事,我並未睡得太熟。
我想起前世臨終前,我不甘地問顧城為何這樣算計我。
他一臉冷漠:「騙你是我不對,但是當初要不是為了給你家報恩,我就會娶秀琴,她也不會嫁給那個混蛋。現在她替你享了福,你欠她的還完了。」
我氣得當場吐血。
如果我知道他心中有其他人,說什麼都不會同意嫁給他的。
明明是他自己享受我對他們兄妹仨的照顧,卻又惦記著朱秀琴。
早上,顧城烏青著眼,見我出房門,連忙迎上來。
我知道今天下午就是他假死離開的時間。
他不放心他的弟弟妹妹,想再囑咐我些話。
我沒給他機會,因為一群人來我家搬家具了。
我就要離開,一樣東西都不會便宜他們。
顧芳喜歡的大衣櫃,顧圓用的書桌都被我賣了。
這些都是我媽生前置辦的。
兩個孩子仇恨地盯著我,顧城拿不定我在想什麼,試探著詢問。
我立馬解釋,「馬上我倆結婚了,必須換新家具才好,顧芳越來越大了,需要更好的衣櫃,顧圓也長高了,換個書桌更方便學習。」
顧芳嚷著,「我還要一個梳妝櫃和大床。」
顧圓也不甘示弱,「我也要。」
我大手一揮,「這些你們都會有的。」
只不過不是我出錢買而已。
顧城感激地看向我,甚至想來抱抱我。
「小雅,你真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我厭惡地差點吐出來,忙說時間不早了,要去鎮上看看新家具。
「小雅,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現在用你媽名義發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都會對我弟弟妹妹好,不然你媽在地下不得安寧。」
6
顧城攔下我,等待我點頭。
前世他假死前也是這樣逼我發誓。
我以為他是擔心我婚後會苛刻他的弟弟妹妹,就照做了。
就是這樣一句誓言,耽誤了我大半輩子。
顧城見我不說話,臉上划過一抹受傷,「算了,他們是拖油瓶,你不願意也正常。」
我說,「你先發誓,若對我不好,你父母在地下也不得安寧。」
顧城面色一僵,似乎沒料到我用話語反擊。
以前顧城這樣自怨自艾,我都會心軟順從。
不得不承認,他很會拿捏前世的我。
我也清楚不管我發不發誓,顧城都會實行他的假死計劃。
他已經借下高額貸款,按照馬哥那兒的規矩,哪怕立刻還錢都要付高額利息。
顧城靠廠里那點工資,根本沒辦法還清。
還有他已經被朱秀琴的前夫盯上。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在顧城怔愣間,我走出了大門。
我在路上遇到村裡人。
大家迎面打招呼問我都要結婚了,還去哪裡。
我揉了揉眼,一臉悲戚。
「一個人想出去走走。」
「是不是因為朱秀琴,哎,顧城真是拎不清的。」
我的眼淚瞬間掉下來。
「朱秀琴穿我的衣服,偷吃我家東西,可我媽不在了,也沒人幫我。」
鄰居們一起安慰我,一邊罵顧城三兄妹是白眼狼,幫著外人欺負恩人的女兒。
我一臉落寞,直直往村外走。
要下暴雨了,大河邊果然一個人影都沒有,我跳上接應的船,去了火車站。
一個小時後,我蒙著臉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車。
窗邊的風景不停變換,我也昏昏欲睡。
中午時分,顧城才戀戀不捨地出了門。
他對顧芳和顧圓再三囑咐:「對宋小雅客氣點,好好保重,我會寫信給你們的。」
姐弟倆瞬間眼睛紅了,「哥,以後你要注意安全,我們會好好的,那個女人既然想做我的嫂子,就該為我們付出一切。」
顧城沒什麼不放心的,他堅信我善良大度,不會虧待他的弟弟妹妹。
前世他確實賭對了,我寧可吃糠咽菜,也養大了他的弟妹。
顧城借了一艘小船劃向大河邊。
只是讓他很意外的是,暴雨天大河邊應該沒有人,此刻卻圍滿了村民。
有這麼多人看著,他的假死計劃怎麼實行?
難道要推遲計劃?可是朱秀琴已經買好了火車票,正在鎮上等他了。
有人認出了他,著急地喊道:「你的未婚妻該是掉河裡了,你快來看看。」
顧城覺得不可能,我明明是去鎮上訂購家具了,怎麼會掉入大河裡?
可我的鞋凌亂地擺在岸邊,河中央還飄著我的帽子。
這一切充分說明了我遭遇不測。
前世,顧承也是這般假死的。
他說要去抓幾條魚,做晚上請客的頭菜。
我覺得是他為了我倆的婚事才丟掉性命,我更愧疚了。
這條大河通往長江,水流湍急,就算淹死了人,沒有先進的設備,也很難找到屍體。
所以前世我並沒有懷疑宋城會是假死,畢竟他的弟弟妹妹還在這裡,若是他活著肯定會回來。
7
我投奔了表姐,她早些年在廣市做服裝,後來回鄉成了村裡第一批萬元戶。
我決定和工廠定做大批剛引進國內的牛仔褲。
好多人並不看好這種材質的褲子,又硬又不好看。
誰曾想,它們後來風靡了全球,成了經久不衰的時尚單品。
8
顧城看著我的「遺物」,瞬間白了臉。
有人猜測我是故意尋死的,就因為早上我情緒很不對勁。
村民們對顧城指指點點,罵他狼心狗肺,和其他女人牽扯不清,逼死了我。
顧城還沒回過神來,我的死讓他的計劃全盤打翻,他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很快馬哥帶著一群小弟來要債了。
我的死訊傳遍了全村,馬哥看到我是本村人,又有房子的份上才願意借錢給顧城。
現在我死了,他自然不放心。
憑著職業敏銳,他一把搶過顧城的包,裡面都是衣服和值錢的手錶,一看就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他當即表示讓顧城立刻還錢,不然就打斷他的腿。
我得知這些,是因為同村的表姑寫來了信。
當然我只告訴她,顧城和朱秀琴勾搭,我是傷心逃離的,前世的恩怨,她並不知道。
馬哥看出顧城可能想跑,把他押送回家,開始惡語相向,逼迫他還錢,顧城哪見過這陣仗,嚇得不知道如何應付。
前世我可是面對這樣的境遇十幾年,還要保護受驚嚇的顧芳姐弟。
顧城想著我房間裡或許還有錢,但是整個家的家具都被我賣空了,完全是家徒四壁。
顧芳和顧圓兩個人也被嚇得瑟瑟發抖抱成一團。
顧城靈機一動,我的房子還能賣些錢,而且我都死了,無親無故。
房子只能屬於他這個未婚夫。
村長卻帶人來了,掏出文件說我的房子已經被徵用了。
這樣就算顧城敢買,馬哥也不敢收。
顧城又氣又急,不斷責怪我,這麼突然就死了,死也就算了,到底把錢放在哪裡了。
馬哥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錢你昨天才借的,總不會都花了吧。」
顧城心中發苦。
他一拿到錢就匯給了朱秀琴在南方做生意的表兄。
那人可是保證了,這筆生意可以賺幾番,等他和朱秀琴過去,直接做大老闆。
前世確實如此。
可現在顧城錯過了今天去廣市的火車,馬哥又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他別想再出門了。
顧城把希望放在了朱秀琴身上,說不定等不到他,朱秀琴會先去廣市,拿了錢來幫他應付馬哥。
可惜他的希望再次落空。
朱秀琴被她的前夫押著,也回到了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