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抓住了。」程昱說。
我克制住緊張,問:「七個都抓住了?」
剛剛我給亮哥打電話,無人接聽。
程昱定定看著我,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抬手按了呼叫鈴,然後才說:「只抓住五個。說來也是奇怪,另外兩個人就像是提前知道風聲一樣躲起來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昨天捅了人,肯定害怕警察抓啊。」
邱露,我真心實意地感謝你!
「不過現在什麼社會啊,肯定很快就能抓到的。國繁你放心,這仇一定給你報!說到底,你是被我和程昱連累的,你知道嗎這次的主使是……」
邱露還在說她和主使的恩怨情仇,但我的腦子已經自動過濾掉她的聲音了。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程昱剛剛那句話太耐人尋味了。
對啊,現在是什麼社會啊。
就算是戴了口罩,騎著改裝的無牌摩托車,但提取指紋後一比對,所有的個人信息都出來了。
我和他同一個福利院出來的,而且還經常有轉帳記錄、通話記錄,更要命的是我們還住在一起。
程昱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和亮哥是認識的了。
我只能慶幸,慶幸這次圍毆不是我特意安排的。
但全身長滿了心眼子的程昱會這麼想嗎?
他會不會認為是我提前從亮哥那裡知道了這次圍毆,然後故意讓阿輝帶刀捅人,給我創造獲得「救命之恩」的機會,所以亮哥和阿輝才在圍毆一結束就跑了。
想到這,我腦子裡又是一道炸雷。
如果程昱真的是這樣想的,那就說明他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了。
但他不可能知道啊。
因為我發現他的身份這件事真的極具偶然性。
去年八月下旬,我回福利院時正逢同舟慈善捐贈的新樓的竣工儀式。
偶然間聽見同舟慈善的項目負責人在打電話彙報工作。
「市三中哪輪得到咱們捐圖書館啊。」
「哦哦,直接找吳校長是吧?」
「程書記的小兒子?難怪……」
「記住了,高二(1)班程昱嘛。」
「放心吧,我肯定辦好這件事。」
之後我就去查了符合條件的程姓書記。
今年下學期開學時,學校的新圖書館落成。
程昱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參與了剪彩儀式,並進行了演講,這讓他收穫愛慕者無數。
所以說,程昱不可能知道我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接近他的。
他應該只當我是他眾多愛慕追求者中的一個。
也許剛才程昱那句話並沒有其它含義。
也許是我心中有鬼,所以草木皆兵了。
等邱露講完後,醫生也做完了檢查。
說是問題不大,到明天如果傷口沒有感染髮炎就可以出院,之後半個月每天來換藥檢查,靜養著就行。
「這段時間我接送你上下學。」程昱面色如常道。
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程昱不值得為了我大動干戈。何況從其他人口中就能鎖定亮哥的身份職業等,沒必要再去調戶口信息。
8
中午吃完程昱帶來的營養午餐後沒多久,我收到了亮哥發來的微信。
說之前手機沒電了,目前安全。
剛回完亮哥消息,覃薇又發消息問我和程昱、邱露到底怎麼回事。
我如實說了。
覃薇又問:所以這下程昱更不會讓你退組了是吧?
數學競賽小組名單昨天一報給學校,覃薇就知道了。
她對此頗有異議,當即就花錢讓我退出換她頂上。
我說這事得程昱同意,否則就算我退出,她也進不了,那我不能白白浪費這個機會吧。
沒想到覃薇還真去問了程昱,並且還被拒絕了。
程昱可一點沒透露。
出院後第一天晚上放學後,程昱果然在教室門口等著。
而且邱露也說到做到,要一起去我家,非要住我家。
她認為我受傷的根本原因在於她,所以有照顧我的責任。
上了車,程昱坐在副駕扭頭問我地址。
我在群里發了定位。
定位就是我和亮哥住的地方。
在這件事情上,說謊沒有任何意義。
假設程昱已經知道我和亮哥的關係,那我就沒有說謊的必要,何況我臨時也找不出一個家。
假設程昱不知道我和亮哥的關係,那我更沒必要說謊。
程昱打開導航給司機,「有一段路在修地鐵,開穩一點。」
「是。」司機畢恭畢敬地回答。
我裝模作樣問了一句:「程昱你什麼身份啊?又有保鏢又有專車司機的。」
程昱低低笑了兩聲。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從中聽出了一種嘲諷的意味。
邱露搶答:「反正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唄。平常還真沒看出來,挺低調啊程昱。」
「那都是長輩的努力,跟我沒什麼關係。」
程昱說得很淡然,讓邱露的臉上生出一種明顯的好感。
我面露敬佩,心生不恥。
真虛偽。
跟你沒關係你別用保鏢,別坐專車,別讓警察連當事人都沒到現場就給你立案抓人啊。
9
我家是亮哥租的一套老小區里的三室一廳,距離我學校不算太遠。
我剛掏出鑰匙,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真的是小繁姐姐呀!晶晶姐猜對了!」小智滿臉興奮。
「嗯,我回來了。」我轉頭對程昱和邱露介紹,「這是我弟,叫小智,智慧的智。小智,他們是姐姐的朋友,叫程哥哥和邱姐姐。」
小智乖乖地打了招呼。
邱露對著比她還高的小智愣了一下,估計是想到了我說過的智力缺陷的弟弟。
她連忙展開十二分的笑容回應。
「弟弟好。」程昱一邊進屋一邊遞過去一大盒積木玩具。
剛剛下車看程昱從後備箱裡拿出這些盒子,我心跳都快停了。
邱露才說她早上和程昱聊天時說到我的家庭情況,於是他們兩個趁著午休討論前的時間去買了禮物。
「當然買禮物的錢是程少爺給的。」邱露當時笑嘻嘻地說,「等拿了競賽獎金,我請客吃飯。」
小智得了禮物,歡天喜地跑去向家裡的另一人炫耀。
晶晶揉了揉小智的腦袋,站在沙發前衝著門口招呼:「大家不要客氣,進來坐吧。」
「這是我妹,叫晶晶,水晶的晶。」
「我眼睛看不見,招待不周,所以程哥哥和邱姐姐隨意一點就好。」晶晶笑了下。
邱露連忙走過去拉著晶晶的手坐下,非常自來熟地攀談起來。
程昱則送上了一款帶 ai 識別的眼鏡,連接手機後可以進行輔助識物和避障等。
還有一份是給還在住院的皓哥的營養品。
都是很用心很實用的東西。
我接過營養品,看向程昱空空的手,打趣問道:「怎麼沒我的份?」
程昱嘴角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你想要這些?」
我沒說話了。
邱露接過了講解眼鏡使用說明的工作,程昱沒待太久就告辭了,約定明天一早來接我們。
時間不早了,小智和晶晶各自回房睡覺,邱露則和我睡一個屋。
我屋裡是上下鋪,因為我和晶晶一起住。
但今天亮哥和皓哥都不在家,所以晶晶去睡另一個房間了。
我和邱露躺在晶晶的床位上聊天。
邱露欲言又止。
我主動開口:「我們都是孤兒,在福利院的時候感情就很好,所以出來後就還住在一起。」
「小智和晶晶的情況……我聽說這種情況不是可以由福利院一直撫養的嗎?而且他們也沒滿 18 歲吧。為什麼要離開啊?」
「不是每項規定都會被嚴格執行的。」我嘆了口氣,「他們今年都 17 歲,在福利院待著不開心,所以去年就和院裡申請,把人接出來了。」
「是先天的嗎?還能治嗎?」
「是先天的。」
「要不讓程昱幫忙聯繫幾個專家診治一下?反正他欠你一個大恩情。」
我搖搖頭。
我需要程昱幫忙的是另外的事情。
10
皓哥出院是在我出院後的四天,那天剛好是星期天,學校放假。
程昱親自開車,先去接了邱露又來接我一起去醫院。
省人民醫院的停車位一向緊張,明明電子屏顯示地下停車位已滿,但程昱的車開近時照樣過了閘,一路開到負二樓臨近電梯口的一個專屬車位。
我們帶著輪椅上了樓。
皓哥看起來恢復得還不錯。
他是因為唇齶裂被遺棄的,但這一點都不影響他開朗健談的性子,很快就和程昱、邱露相聊甚歡。
我要去辦出院手續,剛出門就被追出來的程昱叫住。
「你傷還沒痊癒,東西給我,我去辦手續。」
我有些懷疑地看著他,「你會嗎?」
「會。」
我也不再推辭,把流程給他說了一遍,就轉身進了病房。
皓哥得知後翻了個白眼,「國繁,你啥時候這麼嬌弱了?小露我跟你講,你是不知道國繁有多糙。她上高中之前,三天兩頭打架,你見過的那些不良少女跟她一比都弱爆了。」
「難怪她那天那麼猛,能一邊護著我一邊和好幾個人打得有來有回的。」
「那可不,那都是以前積攢的經驗。前幾年她上初中那會遇到小混混搶劫別人,去助人為樂,以一敵五呢!不過打贏回來後拖著一身傷又被咱們亮……咱們大哥綁住手腳抽了一頓,哈哈哈哈。更別提再往前……」
皓哥開始講述我小時候的各種事跡,惹得邱露頻頻用震驚的眼光看我。
我受傷的真實始末是跟皓哥和晶晶通過氣的,他對我的心疼已經在電話里表示過了,此時的輕鬆狀態是特意給外人看的。
「差不多行了啊,誰小時候沒點糗事。」我也開始揭短,「不知道是誰光吃不長,都十三歲了還能我摁著打,挨完打還蹲地上捂著臉哭。晶晶都不那麼嬌氣的哭!」
「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不跟你一般計較。不然我一隻手就能甩你個跟斗。」
我看著他坐在病床上還略顯憔悴的臉色,突然喉頭一哽,擠壓出一個不成調的音節。
程昱恰好此時推門進來,我借著轉身的動作用力閉了閉眼,強壓下差點洶湧而出的眼淚。
「怎麼了?」程昱輕聲問。
「沒事。」我輕咳一聲清清嗓子,「辦好了?」
「嗯。」
醫生過來找家屬交代出院後的注意事項,我拿著手機一條條記錄著。
邱露興沖沖地跟程昱複述我初中時的「光輝事跡」。
皓哥添油加醋地補充,「那五個人當時手裡還拿著傢伙呢。你們是不知道當時那場面……」
他說得跟親眼看見過似的。
程昱帶著笑的聲音響起,「我知道。」
「你怎麼可能知道。」
「唔……能想像到。」
「確實,那天……」邱露附和。
我收起手機,完全無視另外三人的聊天,「回家了,小智和晶晶都等著呢。」
皓哥沒多少東西,一個雙肩包就裝好了。
我們站在電梯廳等電梯。
其中一個電梯從樓下上來,在這層打開。
一個穿著中年男人走出來,是醫院的院長。
他腳步一頓,迎面朝我們走來。
他的視線掃過所有人,最後落到程昱身上。
「小昱,怎麼你同學的傷還沒好嗎?」
「方叔叔。」程昱打了個招呼,「朋友的哥哥出院,我幫忙來接一下。」
兩人趁著我們等電梯的時間進行了一場長輩對晚輩的寒暄式聊天。
下行的電梯到達。
程昱禮貌告別。
先前我住院那天就旁敲側擊打聽過程昱和方院長的關係。
程昱只說方院長是他爸爸的朋友,他見過幾次而已。
我知道程昱的身份,明白方院長大概是想巴結程昱他爸,所以見縫插針地在程昱面前刷存在感。
11
今天為了慶祝皓哥出院,我們要在家做飯。
菜是在網上提前預定了時間送達的。
我的廚藝水平僅限於把東西煮得熟過頭,家裡一向是皓哥和亮哥做飯的。
今天掌勺的是邱露,我們一家人對此感到非常羞赧。
好在邱露性格大大咧咧,沒拿自己當客人。
彈幕突然又出現了。
但說的是邱露和程昱兩人單獨在邱露家,邱露給程昱做飯吃,兩人直冒曖昧的粉紅泡泡。
這明顯和現在的情景對不上號。
而且彈幕還說程昱已經發現了邱露腿上的胎記。
「你怎麼了?」
「嗯?」
我低頭一看,程昱正把蒜皮從蒜碗中挑出去。而我下意識又把手中的蒜皮放了進去。
程昱又把它撿了出去。
程昱:「……」
我沒想好怎麼問胎記的事,只好也沉默以對。
「擔心皓哥?」程昱看了眼在沙發邊玩積木的三人,放輕了聲音說,「我問了醫生,他是給別人捐獻了一顆腎。」
我猶豫了一會,回答:「嗯。你知道我們都是福利院養大的孩子,從小就接受社會好心人士的資助,所以也應當回饋社會。」
程昱難得的皺起了眉頭,直切要害地問到:「怎麼找上你們的?」
捐腎是要配型的,配型的第一步就是做血型檢查。
「在福利院時,我們每年都做詳細的體檢。」
程昱沉默了許久,「你哥是學醫的,比誰都清楚少一顆腎對身體並非沒有影響。他還那麼年輕。為什麼不拒絕?」
我不置可否地重複了一遍,「回饋社會嘛。」
「福利院或者醫院泄露你們的個人資料,是違規的。」
「規定是死的,但人會想要活嘛。」
程昱的胸膛明顯地起伏了兩下,似乎是在醞釀什麼。
他放下了手中的蒜,「國繁,你……」
「蒜剝好了沒啊?」邱露突然拿著菜刀從廚房出來瞅了眼,「差不太多了,那程昱你來幫我削削土豆和芋頭吧。」
「我來吧,程昱你剝好蒜後去陪小智他們玩吧。」
我走進廚房,一邊削皮一邊閒聊。
沒幾句話的時間,程昱把蒜拿進來遞給了邱露,隨後被邱露趕出廚房。
我輕輕撞了下邱露的肩膀,打趣道:「你和程昱是不是有什麼情況啊?最近關係很好哦。」
邱露的耳根微紅,「有嗎?」
「有啦有啦,很明顯好吧。」我用手中的削皮刀佯裝威脅,「快說!你們發生了什麼?」
「真沒發生什麼。」邱露頓了頓說,「就是這幾天和他接觸多了,感覺他人其實挺好的。」
「嗯?你們不是早就認識了嗎?」我意有所指地說,「之前接觸不是也挺多的嘛。」
「第一次見面就是七月份競賽的時候,當時也沒什麼深入交流。他就是為我證明了那人確實作弊,但那時候我挺不喜歡他的。」
「啊?」這怎麼和彈幕說的不一樣,「為什麼?」
不過我鬆了一口氣。
邱露說第一次見是七月份,也就說明她的胎記還沒有曝光。
是彈幕出錯了嗎?
「我去感謝他,他表現得很冷淡。給人一種特別有優越感的感覺你懂嗎,就是很裝。我最煩這種人。」
哈?這怎麼和我知道的程昱不一樣?他在學校里不是對誰都溫和有禮嗎。
哦,懂了,就對女主「特殊」是吧。
「後來我轉校過來,在教室外看見他,我想著好歹算是認識的人,就出去打了個招呼。結果他那次態度又好了很多。」
「對啊,他那時候就對你不一樣。所以覃薇才……」
「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們只是在教室外聊數學,我能明顯感覺得到他的疏離。」邱露突然瞪了瞪眼睛,「要說發生了什麼……他是從覃薇讓你打我那天后開始變得有人氣兒了的。可是為什麼我被打了,他就變了啊?」
對啊,這是為什麼啊?
難道……程昱也看見了彈幕?
這個猜測讓我的手一抖,削皮刀瞬間飛出芋頭表面,擦過左手食指,剌開一條細長的口子。
12
「繁繁,你小心一……啊,出血了!」邱露驚叫一聲。
客廳里唯一的健全人士程昱最先衝進廚房,看了眼情況,轉身對其他人安撫道:「沒事,國繁手上劃了條口子。家裡有碘伏和創可貼嗎?」
我回過神來,一邊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一邊回答,「醫藥箱在電視櫃左邊的柜子里。」
在冷水的刺激下,我的頭腦也清醒過來。
程昱如果能看見彈幕,那天應該就不會以身犯險了,畢竟彈幕說受傷的是他和邱露。
邱露把我往外推,心疼地埋怨著,「你說你拿著刀的時候怎麼能分神呢,想什麼呢你。」
「那個芋頭太小太滑了……對不起啊,添麻煩了。」
「說什麼呢,舊傷沒好又添新傷。本來我就不讓你來幫忙的。」
我被推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哥哥弟弟妹妹都湊了上來。
小智往傷口上吹了口氣,說:「痛痛飛走啦!」
晶晶說:「繁姐,廚房和你真不適配。」
皓哥說:「你可真能耐。」
程昱說:「手伸出來。」
我說:「我自己來就行。」
邱露說:「程昱來廚房幫忙。」
「我先給國繁處理好傷口。」
我只好乖乖伸出手。
傷口挺長,但並不太深。
消毒後噴了消炎藥又貼上兩塊創可貼就算完事。
程昱把醫藥箱放回原位後就去了廚房。
晶晶湊近了我,小聲說道:「繁姐,我把照片收到了醫藥箱下面,他剛剛肯定看見了。」
照片是亮哥、皓哥、我、晶晶、小智人和已經去世的榮榮的合照。
我怕程昱認出亮哥來,之前就特意讓晶晶把照片收了起來。
誰能想到會用到醫藥箱呢。
「他看見後什麼反應都沒有,應該是沒認出來。」皓哥往好的方向想,「那他應該沒調查過亮哥的信息,也就不知道亮哥和我們的關係。」
晶晶贊同皓哥,「這兩天他對小智和我都非常用心,這不像是假裝的。」
「皓哥,等會吃飯的時候找機會問問這個事。」我說。
邱露的廚藝如同彈幕所誇讚的那樣好。
碗筷碰撞聲中,皓哥借著話頭提起了亮哥的事,「國繁這傷都快痊癒了吧,捅你的人還沒抓到嗎?」
程昱放下碗筷,神色變得認真嚴肅了些,「其實我也正想和國繁說說這件事。」
我心頭一凜,也放下了碗筷,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次圍毆的目標雖然是邱露和我,但受傷的卻是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可以找律師往尋釁滋事罪上面定性,最高可以讓參與圍毆的七個人和張明堯判刑三年。」
張明堯就是那個在競賽中作弊的炮灰。
「二是選擇私了,張明堯會給一筆賠償金。」程昱看了眼邱露,繼續說道,「剛剛我和邱露商量了,我們兩個並沒有受到傷害,所以都同意由你來決定。」
「當然,就算你選擇私了,我也能保證讓張明堯絕對不會再找邱露和你的麻煩。」
我假裝猶豫一會,選擇了私了。
明面上的理由是他們坐牢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不如要一筆錢。
實則是不想讓亮哥坐牢或者一輩子躲躲藏藏。
這個話題很快過去,飯桌上重新響起歡聲笑語。
當天下午我們就去了派出所撤銷了立案,然後我的銀行卡里多了二十萬塊。
又過了兩天,亮哥回家了。
程昱晚上送我回家時見到了亮哥,他沒認出他。
我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膛。
13
自從我受傷後,程昱就包攬了我和邱露的一日三餐。
我在美味營養餐的作用下恢復得很好。
去拆線那天,邱露和程昱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但是彈幕自從邱露在我家做飯那次後就沒再出現,而且就算出現了,也不一定是準確的。
所以我實在拿不准男女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好趁著程昱又一次被方院長拉去寒暄時直接問邱露。
可這次邱露扭扭捏捏的不願意說。
就在我非要打破砂鍋的時候,她接了個電話,隨即臉色大變,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我爸說我媽暈倒了!我先走了!」
程昱恰好結束和方院長的寒暄回來,和邱露撞個正著。
邱露推開他就往外跑。
我趕緊說明了原由,「你快跟上去,肯定能幫上忙!」
程昱也沒推辭,「好,你別著急,就在醫院等。」
本來我還想著我這邊結束就立刻去看望邱露的媽媽,但程昱顯然是要把人安排省醫院來,所以才出此言。
我不得不佩服他在這樣慌亂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
沒多大會,方院長進了診室,笑吟吟地讓主任給開個單人病房讓我休息著等程昱。
雖然我一點毛病沒有,但沒有拒絕。
方院長親自帶我去病房,路上擺出一副慈愛的長輩模樣,關切地表示他看了我的病例,問是不是惹到麻煩了,怎麼會受刀傷。
「還不是為了程昱。」我說。
我添油加醋地把我和程昱的關係往曖昧上講。
這半個月每次來換藥時,當著主任的面,我故意對程昱撒嬌喊疼,言語動作間透露出一股親昵。
程昱倒也給面子,面帶微笑全盤接收,偶爾還能回應兩句。
就是有點對不起邱露,但不知道她是沒發現還是怎麼的,竟然一直沒發火生氣。
方院長露出瞭然的表情,顯然他如同我所預料的那樣找主任打聽了情況。
快到病房前,皓哥接收到我的暗號打來電話。
我毫不避諱地接聽,講了沒兩句就激動起來,「什麼!今晚又不能回家?!」
「社區醫院裡沒其他醫生了嗎?憑什麼讓你一個實習生連著兩天值夜班!你才出院幾天啊,身體都沒好利索!」
「實習醫院再難找,你也不能把命搭上啊!」
「我不管,你的身體現在根本就負荷不了!」
吵吵幾句後我怒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方院長果然上鉤,「怎麼?你哥哥是醫學生啊?」
我含著淚點頭,向這位慈愛的長輩大吐苦水。
長輩打著培養人才的旗號,當即大手一揮說:「社區醫院能學到什麼本領,讓你哥來我們這實習。」
我有點不敢相信,方院長再怎麼說也是五十來歲的人,能當上院長那心思必定是百轉千回的,怎麼這麼輕易就被釣上來了?
我惶恐地推辭拒絕了兩次,最終在方院長堅決的態度接受了他的好意。
我到病房剛坐下沒多久,程昱就發來了消息。
他是帶著邱露直接從醫院坐救護車趕過去的,比邱露爸爸打電話叫的 120 還要更快抵達。
醫生檢查後說是腦出血,要回醫院立刻動手術。
手術室等候區里,邱露撲進程昱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程昱虛摟著她,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久違的彈幕出現了。
【女兒哭得程昱要心疼死了。】
【他們剛互相表明心意,還沒甜一會,怎麼又開始虐了[哭]】
【沒有虐沒有虐,女兒母親住院會讓他們更了解彼此,是感情催化劑啦!】
幸好方院長沒有跟過來,不然我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14
我去買了三瓶熱飲再回手術等候室時,邱露已經坐在了椅子上,雖然沒在哭了,但仍是一副神情恍惚又焦急惶恐的模樣。
我把熱飲塞進她冰冷顫抖的手裡,沒說安慰的話。
經歷過親人離世的我知道這時候其實任何話語都是沒用的。
但邱露比我幸運太多,她的母親不會有事。
而我的榮榮妹妹卻已經變成了一捧粗糲的灰燼。
手術結束後是凌晨兩點多,邱露母親需要在重症病房觀察六個小時。
邱露要陪著她,我本想也留下來,但邱露就像之前我勸她一樣把我勸走了。
我見邱露依賴地看著程昱,一拍腦門心裡直罵我可真是個不會看場合的傻逼。
於是我連忙給小情侶騰地方,打車回家去了。
剛坐上計程車,程昱就發來了消息。
程昱:我和邱露不是戀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