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我自己那套閒置已久的小公寓。是時候回去,打開窗戶,透透氣了。
至於身後這攤爛泥?
誰污染,誰治理。本小姐,不奉陪了。
3
車子很快就到了。
司機師傅幫我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
我拉開車門,坐進去,車內放著舒緩的輕音樂。
我靠在后座,閉上眼睛。
沒有預想中的心痛如絞,反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盈。
原來斬斷一段錯誤的關係,感覺不是墜落,而是飛翔。
我點開微信,找到那個因為備婚而冷落已久的閨蜜群,發了條消息:
「姐妹們,老娘恢復單身了。明天組局,老地方,我請客。」
消息發出去,瞬間群里就炸了。
「?????」
「臥槽!什麼情況秦總監?」
「葉旭東那王八蛋出軌了?!」
我看著螢幕上刷屏的關心和怒罵,嘴角終於彎起了一個今晚真心的、帶著點暖意的弧度。
看,沒了愛情,我還有事業,有錢,有能隨時出來喝酒罵男人的朋友。
這波不虧。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午夜的城市高架上,兩側路燈流光溢彩,勾勒出城市的輪廓。我降下車窗,讓更大的風吹進來。
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
安撫父母,尤其是心思更重的我媽;應對葉家可能持續的糾纏和「調解」;共同財產的分割;通知親友婚禮取消的尷尬……
一樁樁,一件件,想想就麻煩。
但再麻煩,也比把一個身心分裂的男人埋在自己枕邊,日夜噁心自己,要強上千百倍。
我秦筱青的人生信條,從來就是寧可清醒地獨行,也絕不糊塗地將就。
委屈自己?成全別人?
抱歉,這門功課,我天生不及格。
網約車在我那套位於市中心的高級公寓樓下停穩。
我謝過司機,拉著行李箱,刷卡,上樓。
打開房門,一股久未住人的、略帶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但很乾凈,我定期請了保潔。
我把行李箱放在客廳,走到落地窗前,「嘩啦」一聲拉開厚重的窗簾。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車流如織,霓虹閃爍。
這片繁華,有我親手打下的一份。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靠在窗邊,慢慢喝著。
手機還在震動。
葉旭東的未接來電已經堆積了十幾個。微信里,他父母的長語音一條接一條。家族群里,估計早已亂成一鍋粥。
我置若罔聞。
此刻,無比的清醒和冷靜占據了我的全部心神。
我甚至開始在心裡羅列明天要做的事項清單:
1.聯繫律師,諮詢婚前共同財產分割事宜。那筆【婚儲基金】,每一筆支出都得捋清楚。
2.給公司 HR 發郵件,告知婚假取消。
3.擬一份得體的通知,發給已經收到請柬的親友,表明婚禮因不可抗力取消,抱歉叨擾。至於具體原因,沒必要詳細說明,留白讓他們猜去吧。
正盤算著,手機螢幕又亮了。這次是我爸。
我接了起來。
「青青。」我爸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但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群里的事,我和你媽都知道了。你現在人在哪兒?」
「在我自己公寓。」我回答。
「安全到家就行。」我爸頓了頓,「葉家那邊,剛才你葉叔叔給我打電話了,說希望能當面談談,給個機會。」
「沒什麼好談的,爸。」我斬釘截鐵,「事情的性質,不是道歉和保證能改變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然後,我爸說:「好。我知道了。你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委屈。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無論你怎麼決定,我和你媽都支持你。需要家裡出面的時候,說一聲。」
眼眶微微有點發熱。這就是我的家人。也許平時有磕絆,有嘮叨,但在關鍵時刻,他們永遠是我最堅實的後盾。
「謝謝爸。」我聲音軟了一點。
「早點休息。」我爸囑咐,「天塌不下來。」
結束通話,心裡那點因為家族壓力而產生的細微忐忑,也徹底消散了。
是啊,天塌不下來。
離開一個不合適的男人,天只會更藍。
我放下水杯,走進浴室,準備洗個熱水澡,洗掉這一身從那個婚房裡帶出來的、令人作嘔的氣息。
鏡子裡的女人,眉眼清晰,眼神冷靜,看不出半點剛剛經歷「婚變」的脆弱和狼狽。
很好。
我要的就是這樣。
葉旭東永遠也不會明白,他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他沉浸在他那自我感動的暗戀劇本里,把我當成一個麻木的、感受不到被羞辱的 NPC。
現在,NPC 醒了,不僅掀了桌子,還把他的劇本改成了諷刺喜劇。
劇名——《你永遠娶不到的她》,番外——《到手的老婆飛了,她連夜走的》。
熱水沖刷下來,帶走最後一絲疲憊。
我裹著浴巾出來,吹乾頭髮,躺在我自己挑選的、柔軟舒適的大床上。
關機,睡覺。
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4
清晨六點,生物鐘準時將我喚醒。
沒有宿醉的頭痛,沒有哭腫的雙眼,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我起身,拉開窗簾,讓初夏明媚的陽光毫無遮擋地湧進來,照亮了公寓里每一寸蒙著薄塵的空間。
很好,需要一次徹底的大掃除,從物理到心理。
打開手機,忽略掉爆炸般的未讀信息和未接來電。先給保潔阿姨加錢預約了深度清潔,然後點開閨蜜群。
「今晚七點,【霧島】見。酒水管夠,故事……等你們來了再說。」
消息一發,瞬間收穫一排【收到】和【抱抱】的表情。
接著,我點開公司內部通訊軟體,給直屬領導和 HR 發了封措辭嚴謹的郵件,告知因個人原因,原定為期半個月的婚假取消,即日起恢復正常工作安排,相關工作可隨時對接。
郵件發出去不到三分鐘,領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筱青,你……沒事吧?」領導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婚禮在即,突然取消婚假,明眼人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李總,我很好。」我的聲音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工作時的利落,「項目進度不會受任何影響,請放心。」
「那就好,工作上的事不急,你要是需要……」
「不需要額外假期,」我打斷他,語氣溫和但不容置疑,「按計劃進行即可。」
處理好工作,我深吸一口氣,開始面對最棘手的部分——共同財產。
我和葉旭東的收入各自管理,但為了結婚,我們共同設立了一個聯名帳戶,俗稱「婚儲基金」,雙方每月按比例存入一筆錢,用於婚禮籌備、婚房軟裝及未來的共同生活支出。
現在,婚禮黃了,這筆錢必須立刻分割清楚。
我下載了所有銀行流水,將每一筆與【婚儲基金】相關的支出——從酒店定金、婚慶策劃首付款,到那扇該死的飄窗的加建費用——全部標註出來,製成一張清晰的 Excel 表格。
屬於我個人單獨支付的部分,比如我那部分婚紗定金、一些小的裝飾品,我也單獨列了出來。
做完這一切,我將表格發給了葉旭東,附言:「核對一下,無誤後聯繫,儘快分割。我的個人支付部分,票據附後。」
沒有情緒,沒有指責,只有冷冰冰的數字和事實。
幾乎就在發送成功的下一秒,葉旭東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和焦躁:「青青,我們一定要這樣嗎?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我知道我錯了,錯得離譜,我……」
「葉旭東,」我冷靜地叫他的名字,打斷他的懺悔,「現在談的是財產分割。如果你對表格數據有異議,可以提出來,我們核對。如果沒有,約個時間去銀行辦理。」
「那些錢……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們的感情!」他試圖把話題拉回情感軌道。
「感情已經清算完畢了。」我語氣沒有一絲波瀾,「現在清算的是財產。請你專業一點。」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最後,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好,秦筱青,你夠狠。數據我看了,沒問題。但是酒店、婚慶的定金,合同都是簽的我的名字,違約損失很大,這部分……」
「該我承擔的比例,我一分不會少。具體違約金數額,請你提供付款憑證和合同違約條款,我們按比例計算。」我公事公辦,「如果你覺得溝通困難,我可以委託我的律師與你對接。」
「律師?!」他像是被踩了尾巴,「我們之間已經到了需要律師的地步了嗎?」
「顯然是的。」我乾脆利落地回答,「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以及更高效地處理後續事宜,這是最穩妥的方式。稍後我會把律師的聯繫方式發給你。」
說完,我不再給他糾纏的機會,掛斷了電話。
心口沒有任何疼痛,只有一種處理掉麻煩事的暢快。
看,當你不把對方當愛人,只當合作方時,溝通效率能提升多少。
我很快聯繫了一位擅長處理婚姻財產糾紛的律師朋友,簡單說明了情況,對方表示完全理解,會專業處理。
處理好這些,我泡了杯咖啡,坐在落滿陽光的窗邊,開始起草發給已收到請柬的親友的通知。
措辭需要既表明立場,又不過多暴露隱私,保留體面。
最終定稿如下:
【各位親愛的親朋好友:
非常抱歉地通知您,因不可抗力因素,經慎重考慮,原定於 6 月 15 日舉行的葉旭東先生與秦筱青女士的婚禮儀式決定取消。
給您帶來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感謝您一直以來的關心與祝福。
懇請理解,並無需致電詢問細節。
祝安好。】
將通知保存,準備晚些時候統一發送。
不解釋,不訴苦,把猜測的空間留給別人,把清凈留給自己。
做完這一切,時間才剛剛上午十點。
我換了身運動服,去樓下健身房狠狠擼了鐵,又跑了五公里。
汗水淋漓中,所有殘餘的負面情緒都被代謝出去。
下午,保潔阿姨來了,我將公寓徹底交給她,自己則去了美容院,做了一個全身 SPA。
又約了常找的理髮師,把為婚禮準備留長了一點的頭髮,重新修剪回利落乾淨的及肩長度。
看著鏡中煥然一新的自己,眼神清亮,輪廓分明。
這才是秦筱青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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