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懂,欲擒故縱。」
「是的,我新進貨的核桃補腦大禮包打折 250 元,便宜給你,微信現金還是支付寶?」
陸星:6。
在我嫻熟地四兩撥千斤技術下,陸星節節退敗。
但是他突然鐵了心想要證明,我是愛他的,這些只是我引起他注意的把戲。
開始各種騷操作,包括不限於,上課我看黑板他看我,雙倍價格買下我的所有貨物,去食堂蹲我吃飯。送花送玩偶送巧克力等。
「就這麼開心嗎?」他得意洋洋,看著我滿心歡喜地把昂貴的巧克力細心包好,裝進書包里。
「是的,我很開心。」廢話,每一份禮物轉手 8 折賣出去,我血賺好不好。
簡直是財神來到我家門啊。
對此,我開始了積極回應。
包括但不限於,對陸星有問必答,積極反饋,笑臉相迎,360 度環繞的彩虹屁。
茉莉默默感嘆:「蓋茨比當年都沒你牛吧。」
「謝謝,不過那位應該是叫比爾蓋茨。」
很快就到了聖誕節那天,茉莉報了節目,一襲白裙站在台上彈鋼琴。
她一頭茂密的長髮,被我編成了麻花辮,溫柔地垂在右胸前,上面是我編繞著的茉莉花。
在燈光下,她像是一朵綻放的茉莉,聖潔又美麗。
剛兼職賣完烤紅薯的我,被小賣部的阿叔還隨手塞了一小袋子。
一曲畢,茉莉在台上謝幕的那一刻,掌聲雷動中,天邊升起了煙花。
茉莉似乎看到了我,遠遠朝著我行了個淑女的屈膝禮。
我樂呵呵地笑著,舉著紅薯給她送了好幾個飛吻。
風是冷的,紅薯是熱的,胃很充實,心也很充實。
「江扶搖,你真的好奇怪。」
我歪頭瞥了旁邊一眼,這些天陸星就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我轉悠。
像現在被冷風吹得鼻子跟耳朵都紅了,也不走。
「閉嘴是男人最好的醫美,吃個番薯塞住吧你。」
我拿起手裡的番薯塞進了他手裡。
「嘖,一點都不可愛。」
他低頭嘟囔著。
煙花跟音樂還有大家的歡呼聲一起響起,後面說什麼我倒是有些聽不清了。
如果,日子一直都這麼好過,這麼幸福就好了。
但是,命運的轉輪開始瘋狂滾動了。
煙花落幕,我兜里的手機一直在瘋狂振動。
「搖搖」
「怎麼了張媽媽?」聽到副院長張媽媽哽咽地聲音,我心裡咯噔一聲。
「江院長她、她快不行了,你快回來……」
6
陸星打電話叫了家裡的司機,送我去市裡的人民醫院。
江媽媽死了,在去市裡募集款項的路上。
因為要救橫穿馬路的小孩,被撞飛了二十多米。
內臟都破裂了。
我百般考慮,年年攢錢逼著她去體檢,就怕病痛找上她。
但不是病痛,是意外。
聽說本來她還想來省高中看看讓她驕傲的姑娘江扶搖。
葬禮結束後好些天。
大概是我太過蒼白難看的臉讓陸星感到不安。
「江扶搖,你不要忘了,這個世界是假的,不要太過真情實感。」
「這都是一場戲,作者筆下的戲。」
「可是……」我怔怔望著手機里江媽媽的笑臉,淚又掉了出來。
「我 5 歲那年,爸媽被洪水沖走,是江媽媽撲上來救的我。」
「她收養了 100 多名像我這樣的孤女,供我們吃穿,供我們讀書,教我們成人。」
「陸星,你知道嗎,我是福利院裡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一個考上省重點高中的孩子,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掙很多錢,報答她。」
「可是她說,沒有關係的,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江扶搖已經飛出去了,就不要回頭,不要被絆住腳。」
「我活在這裡,真實的經受著苦難,真實的被愛和失去愛,它怎麼就不是真實呢?」
「我從不在真實與否,我只是唾棄命運的戲弄。」
陸星怔愣地看著我,眼裡流露出我看不懂的,也不想懂的悲哀。
「沒用的,我試過……」
「十次不行,就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
「你明明知道我掙扎了多久才走到今天!」我冷笑著直視陸星倉皇的眼眸。
「能量守恆定律:能量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只能從一個物體傳遞給另一個物體。」
「你明明被選定為主角,受著世界的能量供養,你不為世界戰鬥,你在做什麼?你踩在我們的苦難之上自怨自艾,嘲笑我們的掙扎!」
「我瞧不起你,陸星!」
那一夜陸星落荒而逃。
我並不在意,因為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接下來依然開足馬力,繼續投入到賺錢事業跟學習中去。
一切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升入高三,時間越來越緊張,天氣也越來越冷。
今天的教室,我也是第一個到的。
站在走廊,我哆嗦地呼著白氣背單詞短語,睡的時間太少,只有這樣能讓我更清醒些。
「江扶搖!」裹著大羽絨的茉莉提著早餐,一上來就給我圈了一圈毛巾。
「凍死你!別我還沒找到回去的方法,你先沒了。」她惡狠狠地說著,又給我手裡塞了一杯熱騰騰的豆漿。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吹著冷風頭腦清醒好背書。」
「那也不能站風口啊,往後挪挪!我不管你了,冷死了,記得吃早餐。」她掐了掐我的臉威脅道。
臨走前,還不忘認真地跟我說:「不要太著急,就像你說的,我們會找到方法的,未來在我們手裡。」
「嗯!我知道的。」
一個月後,陸星回來時,我還在凌晨兩點的教室里推算物理公式。
他在我身邊沉默了很久,很久,看著我壘得像山一樣的書,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
陸星突然也開始發奮讀書了,雖然攻略女們還是一直絡繹不絕的出現。
各種類型,各種手段,頗有種後宮佳麗三千,就賭總有一款能踩中你喜好的感覺。
看著隔壁班又突然新冒出來的班花,紅著臉嬌滴滴邀請陸星周末去參加她的生日 party 時。
茉莉頗有些一言難盡:「我之前……也這樣嗎?」
「沒有錯呢親。」
有時候會遇見不太聰明的攻略者,看見我和陸星同桌,非要明里暗裡來敲打敲打我。
索性,我順水推舟,換了位置,跟茉莉同桌。
換位置那天,陸星只是目光沉沉看著我,沒有像以前那樣叫囂雙倍價錢要我留下。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到高考那天。
校門口,基本每個考生都有送他們來考試的家人,一轉頭,就看到了不遠處同樣同樣一個人的陸星。
他緩步走來,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聽到他說:「燕大的實驗室有全世界最大的量子計算機,我在燕大等你。」
我勾了勾嘴角:「好。」
7
我跟陸星都進了燕大的電子系,茉莉選了燕大的基礎物理專業。
大四畢業那年,燕大研究室的代碼運算出了世界上第一個高維能量檢測屏蔽器。
那天恰好是我生日,茉莉和陸星在我租來的小房子都喝醉了。
茉莉抱著我邊嚎啕大哭邊大放厥詞:
「踏馬的,江扶搖,幸虧你當初拉住了我,狗屁系統算什麼東西」
「老娘遲早有一天要把它炸掉」
我只是笑,心不在焉的嗑瓜子。
而陸星悶不吭聲地喝酒。
「江扶搖」
轉過頭,是陸星亮亮的眸子。他欲言又止,最後才吐出一句。
「謝謝你……還有,你還好好在這裡,真好。」
結束後,我默默拎著收拾好的一大袋垃圾下樓。
今夜黑沉沉的,一絲月光都沒有。
我突然感到口中一絲腥甜,喉嚨間咯出了一大口血。
瞬間天旋地轉,我滾下了樓梯。
無數白光與黑暗在眼前交替,我聽見似乎有人在呼喚我,強燈在照射。
模糊間聽到心跳檢測儀發出的哀鳴。
這一次,我死在了 24 歲。
8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實際循環了多少次。
實不相瞞,我是個很笨的人,畢竟山裡的教育資源太過糟糕,我渾渾噩噩讀不下書,跟著村子裡的人出來打工。
那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掙點錢,回去可以給福利院的妹妹補一下營養。
我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手腳麻利的給人擦鞋。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陸星,他站在街頭,靜靜地看著我,嘴角眼角都是擦傷。
「您好,需要擦鞋嗎,運動鞋也可以保養的,10 塊錢一雙。」
陸星還真的走了過來。
他坐在我跟前的凳子上,抬起他潔白無瑕的鞋子。
我有點為難,掙扎許久:「客人,不好意思,您好像可以不用擦。」
他噗嗤一聲笑了,「NPC 都這麼憨嗎,你擦吧。」
我聽不懂他的話,只能硬著頭皮給他清理。
「你一直都活得這麼賣力嗎?」快結束的,他突然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不賣力活不下去的。」我如何回答。
「但這個世界只是一本小說,你只是一個小配角,不用活得這麼賣力。」
「你費勁心思得到的一切,就像泡沫,漂浮又易碎。」
陸星看著擦鞋的我,憐憫地扔下 300 塊就揚長而去。
而我猶豫了一會兒,只是默默撿起錢:
「今晚福利院的妹妹們能吃點肉了。」
回去福利院的晚上,陸星的話一直在我腦子裡迴轉。
我問江媽媽:「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怎麼辦。」
那時江媽媽只是笑,在月光下溫柔地順著我的頭髮:「只要你認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對於世界的定義不應該在別人嘴裡,而是在自己心上。」
「就好像,我愛你,愛山里飽受苦難的孩子們,愛是真實的。」
那時我就在想,就跟村長非說村裡的地沒有女娃的份一樣,所謂世界的規則,一直在強者的手裡。
在那之後我突然感知到循環這件事,我有意識地在每一次循環里都發奮讀書。
我不確定每一次循環都一定能記得所有的知識,但是我要把知識刻進潛意識裡,刻進血液里,基因里。
13 歲那年,年輕的老師在黑板上寫下:「能量守恆定律」。
所以,我的能量是被偷走了嗎?我突然意識到每次循環里那些全無緣由的苦難,是無妄之災。
我在 13 歲、15 歲、18 歲時都死過,我只能小心翼翼,規避風險,保護自己。
大概是第 5 次循環,我考上了省重點高中。我又看到了陸星,但是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時常看見女孩子與他糾纏,看著他從一開始的憤世嫉俗到玩世不恭,破罐子破摔。
而我依舊在努力的往上爬,努力延長自己的生命。
我在無數次循環里其實不止一次考上過燕大。
也是直到進入燕大,我才知道原來不止我一個人在與幕後的那隻手戰鬥。
導師摸著我的頭笑著說:「能掙扎到這裡的都不容易啊,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戰友了。」
但,好艱難,這幾乎是一場科技革命,研究推進受到了層層阻礙。
且,每個實驗的關鍵節點,都有人意外死去。
我清楚的記得每次循環里,與我並肩作戰的每一個人。
有些人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們被徹底抹殺了。
9
我迷茫過的,導師死去的那一次循環。
萬家燈火除夕夜,一家人歡喜地等她歸家。
「還差一點點,我再校準一次數據。」
那是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卻永久地倒在那個夜晚。
她年輕的丈夫帶著哭泣的孩子。
在靈堂前,一遍遍地念起了那首詩: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良夜,
老年人應該燃燒並對著日暮呼喊;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微滅……」
在不知道第幾次循環里,我活到了 35 歲,打造了自己的商業帝國,大力資助的科研項目下,終於運算出了世界上高維能量檢測屏蔽器。
我在機器中看到了能量像極光一樣璀璨,擰成一股股朝著一個方向匯聚,而我的身上居然也有異常奪目的光。
勝利似乎只有一步之遙。
但是那一夜,江媽媽病倒了,胰腺癌。
我開車去醫院的路上,發生了連環車禍。
「警告,檢測到異常能量體,即刻抹殺!」
電子音出現了。
輪胎在地面上發出尖銳的急剎聲。我看著眼前避無可避的巨大卡車。
終於,輪到我了。
神經末端像扎進一千隻鋼針般產生異常尖銳的痛感,似乎有遠超人類的磁場在吸取著我的靈魂。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掙扎著點開了手機中連接實驗室的操作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