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曾經有那麼一個瞬間是想刀了我的。
我洗完澡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出來時家裡的燈關了大半,我以為江厘已經睡了。
但客廳暖黃色的燈光還亮著。
江厘躺在沙發上,身上的衣服也換了。
一條灰色運動褲,白色短袖,很居家。
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我走到他身邊。
沙發很寬,但江厘的身體也占據了大半。
還好我身材好。
我緩緩坐到江厘身旁,俯身偷偷看我這位竹馬。
都說薄唇的男人很薄情,不知道江厘是不是能免俗。
眼睫濃密,雙眼皮,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含情眼看什麼都深情。
五官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平添了幾分英氣。
我手賤地想拔下一根睫毛看看。
但還沒得逞,倒是江厘,仿佛早有預感一般,睜開了眼睛。
矇矓的,含有笑意的。
溫熱的手掌拉住了我的手腕。
體溫不斷傳輸進我的血液,讓我有些酥軟。
我正欲解釋我的迷惑行為。
他一拉,我被拽得往前傾倒在他的胸膛上。
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撫上我的腰肢。
我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耳朵發燙。
江厘的聲音沙啞又性感。
「別鬧,斯嘉麗·詹森。」
哈?
誰?
他他他把我認成了斯嘉麗·詹森?
原來他在做洋夢。
我不客氣地將他的手甩開,江厘果然被我的動作弄得悠悠轉醒。
我拍了拍他剛才摸過的位置。
晦氣。
他大概也明白什麼事兒了:
「不好意思啊,剛剛好像認錯了,我說觸感怎麼那麼真實。」
能不真實嗎?
那是老娘柔軟白嫩的腰。
不過。
「斯嘉麗·詹森是誰?」
他唇角輕勾,挑了挑眉:
「你不知道啊?《復仇者聯盟》里的,黑寡婦。」
哦……
寡姐啊。
這年頭還有人做夢說全名的?
「她身材很好嗎?」我狀似無異地問。
江厘笑了,曲起左腿,將手掩在眼睛上,聲音里儘是笑意。
「她啊,超正的。」
果然。
情誼千金不如胸脯四兩。
13
住在江厘家,雖然不用交房租,但我也不好白吃白住他的。
現在已經晚上七點,他估計已經下班了。
我發微信給他。
猛踹瘸子那條好腿:「你今晚回家嗎?」
中途賣了個蛋糕,看手機時江厘已經回消息了。
江厘:「回。」
猛踹瘸子那條好腿:「行,你餓不餓?」
江厘:「餓,我今天下午沒吃飯,忙呢,你要下廚?首先聲明,我寧願餓死也不吃外賣。」
還挺倔。
猛踹瘸子那條好腿:「當然不是,吃火鍋吧,我只會做這個了。」
江厘:「行。」
猛踹瘸子那條好腿:「那你一會兒來接我唄,我們去你樓下的超市買吃的。」
順便給他發了一個傲嬌的熊貓頭表情包。
江厘:「行,我要下班了,現在來接你。」
還不等我回,一個清潤的男聲出現:
「程茶姐姐,現在還有蛋糕嗎?」
是宋池雨。
前兩天他加了我自我介紹之後,也沒有再多聊天。
中途跟我發了他打籃球的照片,無奈我對這個弟弟確實沒有太多興趣。
出於禮節回了幾句。
不過看朋友圈確實是清純男大學生。
我微笑:「今天的生意太好了,你喜歡那款檸檬味的已經沒有了。」
宋池雨有些惋惜:「啊~已經沒有了嗎?」
我笑了一聲:「看你朋友圈很多運動的照片,吃蛋糕對你增肌沒影響嗎?」
作為小白鼠的江厘就是因為長胖了點之後,再也不吃我的蛋糕。
連續在健身房泡了一個月才把身材練回來。
我被他拉著去過一次。
那時候某音正好有懸空轉呼啦圈挑戰。
他被我纏得不行,就穿著黑色背心給我做了一次。
視頻現在都還躺在我手機里。
這幾天想到江厘的頻率真的高了許多。
我回過神來,宋池雨好像說了啥。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他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
「我是說,姐姐,因為我把蛋糕都分給我室友了。」
接下來我該說什麼?
——為什麼分給你室友?
——因為你呀。
但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只恨君生我已老,姐現在不是戀愛腦。
姐只想搞錢。
「那你可以看看……」
我的話音還未落下,玻璃窗外出現了一個人影。
江厘穿著藏藍色的風衣,髮絲不羈地垂在額頭。
現在已經是冬月,外面的風有些大,江厘鼻頭有些紅,那雙薄唇輕輕勾著,戲謔地看著我。
我的聲音硬生生哽住。
這突如其來的尷尬與惶恐是怎麼回事?
江厘卻直接推門進來,從善如流地對宋池雨說:「你可以去看看她做的藍莓蛋糕,也挺好吃的。」
他輕笑了一聲,轉向我:「要回家了嗎?不是說還要去買菜?」
感覺哪裡不對勁。
「嗯,馬上了,我們先回去。」
旁邊宋池雨的耳朵有些紅。
我咬了咬唇,打包了一個藍莓蛋糕。
朝他推過去:「這個就當是我送你的,畢竟,嘗嘗別的口味也很好,歡迎下次光臨哦。」
宋池雨頹喪地嘆了口氣。
他真的很弟弟。
我摸了摸他的頭:
「拜拜,我要走了。」
待宋池雨走後。
我跟小美吩咐了幾句。
就跟江厘奔赴他家樓下的超市。
14
車上的暖氣開得足。
進去的時候我將圍巾取下來。
後頸有些不舒服。
我這才想起這件大衣是我今天隨便去商場買的,吊牌還沒來得及拆。
衣服太笨重,我的手臂抬不起來。
我背對著江厘:「江厘,幫我把衣服里的吊牌取出來一下。」
身後的人手掌拍在方向盤上,發出「啪」的一聲。
我疑惑地看著他。
他毫不客氣地用手按住我的腦袋,讓我轉過去。
聲音慵懶也痞:「別動,不是說讓我給你取吊牌?」
他的手指微涼,我顫了一下。
聲音有幾分沉:「抖什麼?」
我不語。
江厘的指尖慢悠悠地擦過衣領,向裡面的吊牌探過去。
每一次划過,後背都泛著密密麻麻的癢意。
斷裂的聲音傳來,一個吊牌出現在我的眼前。
只是江厘的眼神,有些……
意味深長。
15
超市裡,江厘推著車,我在一旁選購食材。
到酒品區的時候,我問他:「要喝酒嗎?」
他挑眉:「你喝嗎?」
「我都行。」
他輕笑一聲:「那行,買點吧。」
說好今天我請客,買的食材有點多。
江厘在自助販賣機前一個一個地掃二維碼。
我百無聊賴地四處亂看。
直到一個人吸引了我全部注意。
那人穿著樸素的唐裝,偏瘦,但高,最主要的是,他戴了那副標誌性的圓形墨鏡。
就是他!
讓我走進那家理髮店的神棍。
我輕聲對江厘說:「你先付款,一會兒我轉給你,我遇見一個老朋友,去打個招呼。」
江厘點頭:「去吧。」
我信步走到那人身邊,近了還能聽見他愜意的口哨聲。
我撐著假笑,手按在他的肩頭:「好久不見啊……」
「大師。」
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兩個字。
那人身形一僵。
下一秒訕笑著跟我打招呼:
「程小姐好,程小姐你的髮型……真不錯!」
然後腳底抹油般轉身就跑。
「你站住!」
那人跑得比老鼠還快。
但他大概沒有算到。
我,高中女子組長跑冠軍。
16
直到跑到一個巷子。
那男人幾乎無路可走。
「跑啊,怎麼不跑了?」
我大氣不帶喘地嘲諷他。
「不是……你一個女生,怎麼跑那麼快!」
哼。
別問。
問就是因為一身正氣。
我頭髮長了這幾個月,才慢慢度過了尷尬期,我還去找其他理髮店重新打理了一下頭髮,才看得順眼許多。
我氣得越走越近,拉住那人的衣領:
「你還我頭髮!還我頭髮!」
不會算命就別算。
他像是一個紙片一樣被晃得風雨飄搖。
「等等,程小姐,咱們文明一點,我讀書人。」
隨後我放開了他。
他說得有道理。
我拉住他的手腕:「走,去警察局。」
他奮力掙開:
「程小姐,你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
他言辭懇切。
我抱著胸,問他:「說,怎麼補救?你這回有藥水啊?能讓我頭髮長長?」
「這倒沒有。」
「去警察局。」
「但是我真的會算命!上次我是騙了你,但也是為了搞業績嘛。」
「所以我三十歲才能談戀愛是騙我的?」
「那肯定,我重新給你算。」
他席地而坐。
「你看,你這面相,一看就大富大貴,以前沒談過戀愛吧?」
「對。」
「那是因為時候未到。」
我來了一點興趣,蹲下聽他扯。
「你這人桃花其實很多的,但是都是有一個人給你擋了。」
「是嗎?」
「你仔細想想,你生命中出現最多的男人是誰,除了你父親,而且我算到,你男朋友氣質出眾,而且有錢,少年有成。」
我聽得皺眉:「那他能長啥樣啊?」
「這個只有大概的樣子,反正肯定很帥,最好戴副眼鏡,身材好,高挑,你們倆站在一起簡直是郎才女貌。」
「那豈不是霸總?」
他說的基本是霸道總裁小說的常用詞。
我懷疑他是挑好聽的說。
此時,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傳來。
巷子裡還有些夜霧,我仔細看了看,自霧中走出來的人正是江厘。
他穿著藏藍色的大衣,裡面是整套的黑色西裝,我隱約記得他說今天要談生意來著。
夜霧將他的輪廓勾勒出來,眼睛上不知何時架了一副銀框眼鏡。
我腦海里突然響起了鬼怪的 BGM。
騙子的話仿佛在耳邊一遍接著一遍地循環播放。
長得帥。
最好戴眼鏡。
身材好,高挑。
有錢。
我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
江厘薄唇微啟:
「干哈?我臉上有錢?」
我仿佛聽見了濾鏡碎裂的聲音。
他拎著一根大蔥指著我:「你是不是虎?一個人來追騙子,不會跟我商量?有危險你怎麼辦?」
不是他。
據我所知,沒有一個霸總,是東北的。
17
吃完火鍋後。
我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
還是有些不虞。
我利落起身,去洗澡。
火鍋味道大,身上沾了味。
才不管他呢。
我愉悅地放著歌。
只是洗到一半,沒水了。
可我的眼睛進了泡沫,睜不開。
我隨便拿了一條浴巾裹住身體,朝門外大喊:「江厘!」
他的聲音多了幾分沉:「怎麼了?」
「沒水了!我眼睛裡進泡沫了,你直接進來吧,拿水給我沖沖。」
門被打開了。
江厘沒出聲。
似乎打開了一下花灑,確實沒水,他轉身,去拿了一瓶礦泉水。
慢慢地給我沖洗眼中的泡沫。
「你先出去,我來修。」
我的眼睛恢復清明,抬頭。
江厘淡笑著看我。
我動作十分自然地試探了一下花灑。
浴室里的熱氣太足了。
我的臉,有點燙。
「這個能修好嗎?」
我感覺自己的聲音都打著哆嗦。
「應該可以,我覺得應該不難。」
江厘的聲音染了許多笑意。
「那好,我先出去。」
我拿干發帽包住濕發。
干發帽遮住的不止是頭髮,還有紅透了的耳根。
不到十分鐘,江厘就出來了。
他手撐在門框上,朝裡面的方向歪了歪頭。
「修好了。」
「哦。」我正欲走進去。
但他的身子擋住了大半。
我捻起他的衣角,扯了扯:「讓讓。」
江厘叫住我:「程茶。」
「嗯?」
他輕笑,眼睛似乎要看穿我的內心。
就這麼無聲地看著我。
約莫無聲對峙了十秒。
他痞痞地低下頭。
沉聲道:
「慢慢洗。」
江厘舔了舔嘴唇,聲音里平添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別感冒了。」
18
江厘這陣子都有些忙。
經常不回來或者晚回。
他自大學時候就開始跟幾個計算機系的同好一起研究遊戲。
大三的時候就小有成就,畢業後跟他們一起合開了一個工作室。
臨近跨年,估計他也比較忙。
今年的雪下得遲。
初雪落下的時候,我看見朋友圈裡都是分享歌曲。
《十二月的奇蹟》和《初雪》頻率最高。
我走到陽台,雪花簌簌地落下。
屋裡暖氣開得足,出來的時候只披了一件白色毛衣,手都快要被凍僵了。
搓了搓手,打開手機拍了一張樹上的白雪。
發了個朋友圈——
「一個人看初雪。」
編輯完成後發送。
不少五湖四海的朋友評論。
江厘也評論了一條。
江厘:「那我來?」
我:「你來啊,等你喲。」
沒再回。
倒是我閨蜜給我發來消息。
許佳:「你釣凱子呢?」
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許佳:「還一個人看初雪,肉麻死了,你以前不這樣啊,怪不得上次跟你打電話你用夾子音。」
我:「笑死。」
許佳:「讓我猜猜狗男人是誰……」
許佳:「江厘?」
我:「不告訴你。」
許佳:「就你那樣,我太清楚了,不過現在沒事兒的話咱倆去外面走走唄,今天初雪,廣場那邊應該很熱鬧。」
19
我跟許佳手挽手逛著廣場。
她說得對。
很多大學情侶都出來了。
街上還有看中商機的鮮花小販,拿著玫瑰一朵一朵地推銷。
生意很火爆。
「你租房那兒被淹了,怎麼不來我那裡住?」
「你那裡比較小,容不下我這尊大佛。」
她眯了眯眼睛:
「所以,江厘就行?」
「尚可。」
我喝了一口熱奶茶,身體才暖起來。
「你是不是喜歡江厘?」許佳捏著我的臉頰,惡狠狠地問我。
我抿唇。
許佳還在催促。
我忍不住笑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許佳的視線看向另一個方向:「別說到時候,你先看看後面。」
我順著許佳的視線看過去。
目光定在一對養眼的男女身上。
男的我認識,是江厘。
女的我也認識,是高中時傳得沸沸揚揚的江厘女友,季月。
季月身材纖細,皮膚白皙,是個很漂亮的女生,性格也很溫柔,就像她的名字,是一片微涼的月光。
大學似乎學的是服裝設計,現在轉行做了模特。
愣神時,旁邊一個帥哥過來:「你好,可以交個朋友嗎?」
帥哥是個寸頭,英氣得很。
我笑著加了。
再轉眼時,江厘已經朝這裡走了過來。
他到的時候我正好通過那個帥哥的好友申請。
「艷福不淺啊。」
我抬頭,晃了晃手機。
「還行,是個帥哥,是我的菜。」
這話不假,我就喜歡這種英氣一點的男生。
「恭喜啊。」
「同喜,季月呢?這麼多年沒見她,怎麼也得寒暄一下吧。」
為了演得逼真點,還特地踮腳看了看江厘的身後。
「是嗎?不是半年前才見過嗎?」
……
許佳看了看我倆,沒忍住開了口:
「我得走了,明天還得加班呢。」
我和江厘同時開口:
「拜拜。」
「我送你。」
20
一路上只有我和許佳的閒聊聲。
江厘安安心心做著他的司機。
氣氛十分和諧。
送完許佳後,我們回到了他家。
開了客廳的燈後,我將大衣放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