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又被狐狸精勾走啦!完整後續

2025-08-1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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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微絕了我和他成親的路。

而他顯然也熬不過這個冬日,待他一死,我便失去了唯一能重回天界的法子。

是的。

唯一的法子。

「就不能再等等嗎,」浮黎故作輕鬆地笑著問我,「你就那麼確定,我不能讓你重生出一條情絲?」

「我可是狐狸精,你別太小看我了。」

我摸上浮黎那張近在咫尺,百看不厭的絕美面容:「就因為你是狐狸精。」

沒人能拒絕的,沒人能不動心的狐狸精。

我彈了彈浮黎的狐耳: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包括我在內,天界所有後天飛升的仙家,無一人能再度生出情絲。」

浮黎瞬間臉色大變。

他一向聰明,不用我說太多,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雖然舊天條規定神仙不得動情,但人畢竟是人,後天仙家都是從人飛升上來的。

只要是人,便不可能做到全然無情。

連那群自詡高貴的先天仙家,私下裡都遮遮掩掩地談情說愛,我們又怎麼可能真的百年如一日地心如止水呢?

偏偏所有無情道飛升上來的神仙,全都頂著張無欲無求的臉,任勞任怨地被那群上天庭的神仙壓榨了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在出現我這個異常的卷王前,上天庭和天兵天將之間相隔的豈止一道天河。

為什麼妖族不被允許飛升?

因為妖族生來情感熾烈,人族尚有情絲可斷,妖族卻連血液里流淌著的都是情熱。

為什麼只有無情道可以飛升?

因為情絲一斷,人沒了七情六慾,就成了靠命令行事的強大傀儡,只需再以天條封印情絲不再生長,便能更長久地使用這些傀儡。

所謂的飛升,不過是上天庭拐來免費牛馬的騙局。

我能成為例外,是因為我卷到即便情感淡去,卻仍然不願屈於人下。

那種迫切想往上爬的情感,甚至已經成為刻在骨子裡的執念,並未隨情絲的消失而淡去。

而我這個不受控也無法用姻親綁住的例外,到底讓天帝心虛了。

所以他把我扔下凡間,想讓我再無法回去。

甚至在天兵天將夠用的情況下,他還想徹底掐斷凡人的飛升路。

無情道不予飛升,可舊天條未變,沾染七情者仍不可飛升。

是位相當隨心所欲的主宰者了。

而因為蕭懷微這個犟種,天帝的破爛計劃現在竟然還真的要成功了。

行吧。

論卷王敗給犟種的一生。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而後很快為自己的日後謀新出路。

我詢問尊敬的親愛的英武不凡的妖王陛下:「或許妖族還缺一員大將嗎?」

浮黎想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跟妖族好像不太熟的時候,他開口了。

「不缺,我們又不打仗,都是些老實本分的好妖。」

「既然喜歡當將軍,那就回天界當你的戰神去,」頓了頓,他說,「有辦法的,我幫你。」

32

浮黎在我心裡是什麼樣的形象呢?

美麗溫柔,大度體貼,但總是不正經,時常以生情絲為由拐我去雙修。

我以為他這次說的幫我,無非還是指情絲。

在這種前路黯淡的時候,和一個舉世難尋的貌美狐妖雙修,好像的確也是一種安慰。

我手都碰到浮黎的衣帶了。

他卻掏出了一把形狀特殊的匕首。

他把匕首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然後對我說:

「雖然比不了上古時期那群九尾狐,但以我如今的修為,以心頭血吊住區區一個凡人的命還是可以的。」

只要蕭懷微的肉身停止消亡,天帝就無法真正喚回分神,蕭懷微的命也就保住了。

可是連九尾狐都需要斷尾換命,心頭血又豈是說取就能取的。

「不要這麼看著我,不要這麼容易被感動,」浮黎隔空點了點我的眼睛,「我能為你做的事太少了,你在天界拼盡一切往上走,一次次用命去換戰功時,我都只能站在凡間仰頭看著你。」

「現在能幫得上你,我很開心。謝端,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為你這個朋友付出,我心甘情願。」

哪有這樣的朋友。

哪有人會為朋友做到這個地步。

「我……」

可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麼呢?

「別拒絕我,也別想太多,你只需要接受就可以。」

他一隻手擋在了我眼前,握住匕首的那隻手則一個用力,將鋒芒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我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落下。

那是浮黎的心頭血,落在瓷碗中的聲音。

「你要好好當你的神仙,我喜歡你當神仙。」

「當然,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他聲音很輕,卻掩藏不住澎湃而熾烈的情愫,「偶爾能下凡來看看我嗎?」

一邊說著別無所求,讓我不要感動,一邊又提出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要求。

聰明的狐狸精才不需要吃魚補腦子。

可要是真的聰明,為什麼不幹脆任由蕭懷微死去,將我永遠留在人間呢。

我想不通,沒有情絲的我根本想不通。

好煩。

第一次覺得沒有情絲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

33

浮黎以血入藥給蕭懷微灌下。

蕭懷微當場在國公府眾人面前,上演了出起死回生。

死氣從他臉上身上褪去,從再次睜眼的那刻起,他便擁有了世上最健康的身體。

隔著人群,醒來的蕭懷微朝我彎唇微笑。

他寧可以死相逼都不願讓我為他沖喜,等他確認了自己真的性命無憂後,想必也不會再拒絕和我成親。

如今呈現在我面前的,是最好的一種情況了。

是我一向喜歡,一向會選擇的捷徑。

唯獨這一次,我覺察不到半點喜悅。

整個國公府的人都在笑。

浮黎也在因為幫上了我的忙而笑。

偌大的國公府內,在這座悲喜自吞的小國,唯有我看著浮黎慘白的臉色,心口疼得發酸。

我下意識伸手揉了揉,被浮黎瞪了一眼後,才意識到這個動作似乎略有不妥。

臉都白成那樣了,還瞪我呢。

還瞪。

……他剛才不會趁我看不見,取的是我的心頭血吧?

34

失了心頭血的浮黎元氣大傷。

連屋內用妖術幻化出的奢靡景象也維持不住了。

浮黎有些愧疚:「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連這種程度的法術也維持不了……我已經給手下傳訊,他們很快就能把替代品送到了,你再等等。」

為什麼要給我道歉。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不必如此,國公府沒有苛待我,這屋子本身不也挺好嗎?我又不是什麼公主皇子,哪有那麼挑剔。」

浮黎卻笑了:「謝端,你忘了自己以前貪財好色還愛享受嗎?」

……那種世俗的慾望的確早就淡了。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某些人雖然修無情道,卻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只要不是最好的,在你眼裡都是吃糠咽菜,是苦日子。」

我:「……」

所以我以為自己只是個自私涼薄的壞女人。

沒想到我還是一個貪財好色貪圖享受,聽起來沒有半點優點的壞女人。

媽的,有被自己震撼到。

浮黎被我瞪圓的眼睛逗樂:「騙你的。是我想給你最好的一切,哪怕你不需要。我只是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時的記憶,能美好到讓你願意時常想起。」

「就當是我的一點小私心吧。」

35

與虛弱的浮黎相反,蕭懷微從娘胎裡帶來的病徹底好了。

在皇宮最負盛名的老太醫,都說他痊癒之後,蕭懷微親自打了一對大雁回來。

他說他要娶我。

浮黎那假巫醫本就把蕭懷微痊癒的功勞推在了我身上,老夫人如今打心眼裡喜歡我。

蕭懷微一開口,府里人無一人反對,紛紛忙碌起來,開始籌備三書六聘大小事宜。

順利到我有些恍惚。

浮黎不好好養傷,也來湊熱鬧。

他興致勃勃地給我挑選嫁衣花樣,神情溫柔到不可思議。

我忍不住提醒:「你還記得這是……是假成婚吧?」

走個過場而已,拜完天地我就能立地飛升了。

何必那麼認真挑嫁衣。

浮黎卻朝我眨了下眼,很曖昧很狐狸精地那種眨眼:

「穿著情郎挑的嫁衣拜堂,不覺得很刺激嗎?」

我:「???」

真變態還得看你啊。

浮黎輕笑一聲轉過身,繼續去看款式了。

我被端著首飾匣的侍女叫走,沒聽見他最後那聲喃喃自語。

「如果這是你此生唯一一次成婚……起碼不是與我毫無瓜葛。」

36

大婚當日,熱鬧非凡。

其實我本不欲如此惹人注目,但國公府執意如此。

那就只能給凡人一些飛升的小震撼了。

但先被震撼的是我。

只差最後一拜時,懷微本人竟然親自來了。

他的主魂降臨在蕭懷微的身體里,瞬間與那抹分神融為一體。

這位在天界時素來話少,只愛泡澡的太子殿下,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卻是:

「謝端,你愛上我了嗎?」

震撼異常。

我懷疑他洗澡洗多了,腦子進水了。

懷微很認真地給我解釋:「我知道你也許在蕭懷微這裡受了些委屈,但這並非我本意。只是司命告訴我,如果你能對我生出求而不得的執念,或許你就能愛上我,從而生出情絲。」

我:……要不要告訴他,其實本來差點就要因為失敗次數過多而鑽牛角尖了,但硬是被某狐狸精給掰回來了。

我恍然大悟。

難怪浮黎那麼主動地幫我討好蕭懷微。

難怪他堅持事事親為,不讓我費一點心力。

……這世上再沒有比狐狸精更通曉人心的存在了。

懷微是個行事一板一眼,連坦白都十分認真的人。

似乎是在為「算計」了我而感到愧疚,他毫無隱瞞地把司命的計劃安排全部告知於我。

見我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懷微沉默了一下,還是重新問了一遍:

「所以,你愛上我了嗎?」

我沒有急著否認,而是問他:「司命給過你答案嗎,他說愛是什麼?」

懷微記性很好,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司命說愛是傾其所有的付出,是絞盡腦汁討對方歡心卻不圖回報,是為了完成對方的心愿而無視自己的意願……」

說著,他的視線停駐在了我空蕩的心口處。

懷微的聲音弱了下去,而後抿唇,難掩失望道:

「你還是沒有生出情絲。」

我點頭:「司命不靠譜的,我沒有愛上你。」

「可這樣的話,你就沒辦法回天界了。規則不可違背,我之前只是以為按照司命的安排,你能……」

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根透明的又纖細的情絲,從我心口蜿蜒而出,宛如新生的春芽,又像是甦醒的舊枝。

伴隨著情絲的重生,規則加諸在我身上的封鎖瞬間打破,仙力與神格回到了我的身體,接引光芒從天際降落。

踏上天階前,我回頭看去。

凡人無法承受天威,早已暈倒成一片。

只有一道身影一直佇立在那裡,一如三百年前那般,落寞又堅定地目送我登上飛升路。

我沒有言語,轉過身繼續走向屬於我的高處。

懷微收回化身後,很快追上了我。

即便擁有分神的記憶,他對人間也沒有半點留戀,只疑惑地問我:

「你不是說沒有……?」

我的確沒有愛上懷微。

只是在那個瞬間,我突然明白了之前的很多疑惑。

原來答案就那麼簡單。

因為浮黎愛我。

37

我回到天界時,天界已經亂了。

後天仙家在我下凡後不久便反了,這股被上天庭壓抑多年的力量,終於反彈。

不過情況都這樣了,懷微竟然還能抽空下凡接我?

我試探道:「你接我回來,是想讓我幫你們攔住那群後天仙家?」

懷微看了我一眼,眼神通透。

他搖頭道:「我知道你是他們的領頭人。你不會幫上天庭的,而且父神他們也贏不了的。」

我挺驚訝。

懷微是上天庭難得的聰明人,但在我心裡,他一直是個很聽話的太子。

無論天帝的行為多麼出格荒誕,他也從未出言反對。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他最恐懼的東西是天帝的眼睛……

可他偏偏裝作聽不懂天帝的意思,想方設法幫我重返天界,甚至瞞住了我「謀反」的事情。

「我不會背叛父神,但天界不該是上天庭的一言堂,這樣下去於三界眾生都是災難。」

不能背叛又無法贊同,所以唯有沉默。

「至於為什麼接你回來……」

後天仙家的實力不容小覷,即便沒有我這個戰神助陣,拿下上天庭那群安逸多時的先天仙家也只是時間問題。

不管懷微心中偏向哪方,他最好的選擇就是無視我,當好他的透明人,而不是把我帶回來接手後天仙家必贏的戰爭。

「我聽聞戰神從飛升伊始,便立志要做天界最強大的神仙。既然你喜歡,那我願意順水推舟幫你一把。」

懷微沒再多說,只是輕輕把我推向了後天仙家的方向。

「待你們打破舊天條,給天界帶來新的規則後,再給我答案好嗎?」

38

有了情根就是不一樣。

我都能聽懂人家的暗示了。

可是,他?

什麼時候的事?

媽呀,我可真是個罪惡多端但實在招人喜歡的美麗女人。

39

理所當然的,我們贏了。

我甚至沒出什麼大力,只在最後的決戰時,十分高光地刺出了一劍。

不過留影珠剛好記錄下了決戰的景象。

當時的我握拳高舉,背後是迎風招展的戰旗……

光憑那經典詠流傳的一幕,我毫無疑問地被推舉成了新天帝。

低調低調,一些上位者的小技巧。

坐上真正意義上的最高位後,我更改了天規。

「人族修仙者可不再拘泥於無情道。」

「妖族與人族平等,可登天階。」

「飛升天階增添因果功德考核。」

「人仙、妖仙及先天仙家地位平等,上天庭席位能者居之,鼓勵競爭上崗。」

新天規公布當天,天界有眾多仙人隕落,先天仙家與後天仙家皆有。

那些是曾做了惡事,卻憑藉修為事了拂衣去的仙人。

與此同時,凡間亦有無數大能立地飛升。

甚至有些仙人剛飛升到天界,便憑著過硬的實力,直接卷到了上天庭。

懷微是原先的上天庭舊臣中,為數不多能憑著實力繼續留下的神仙。

他的座位離我挺近,近到有些狐仙剛進殿,便立刻陰陽怪氣起來。

「呦,誰這麼會安排位子啊,我都有點磕你倆了。」

懷微冷淡地看了浮黎一眼:「我與陛下有婚約在身,關係自然與旁人不同。」

我:「???」

不是你說坐慣這個位子了,我才沒讓你搬嗎?

浮黎和善地笑了一下:「婚約?那種連紅線都系不上,天道根本不認可的婚約嗎?何況按照人間的說法,我才是她的原配,你覺得呢?」

我:「???」

誰之前一直以情郎自居並樂在其中來著?

懷微站了起來:「可笑,若真要按人間的說法,你連個孩子都給不了陛下,早就該被休棄了。」

這話一出口,我和浮黎全都沉默了。

浮黎難得被噎住,並轉頭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急急擺手:「我沒這個功能哈。」

本人貨真價實的美貌女人,身上並沒有多什麼奇怪的東西。

懷微卻摸了下自己的小腹,臉上帶著一抹近乎聖潔的平靜:「只要陛下分出一些仙力,我可以感召而孕……父神就是這樣誕下我的。」

我靠,驚天大瓜。

上任天帝的形象突然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連孩子都不能給陛下,你憑什麼留在她身邊?」

「她又不喜歡孩子。何況她自己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你憑什麼用孩子拴住她?」

這話說得,會夸多夸。

我津津有味地聽著兩個人唇槍舌劍,毫不相讓。

直到話題越來越歪,並最終把火燒到了我身上。

懷微一向清冷少言,今天能說這麼多話已經透支了未來一百年的份額,但還是沒說過浮黎。

所以他乾脆不理浮黎,只走到我面前:

「之前說好的,你會給我一個答案。」

浮黎呵了一聲,同樣走了過來:「我不逼你,我一向等得起。」

兩隻漂亮得各有千秋的手遞到了我面前。

心口無人可見的情絲默默茁壯。

我深吸一口氣,回握住了浮黎的手。

「三百年已經夠久了,不用再等了。」

番外:浮黎

沒人知道,後來大名鼎鼎的狐仙浮黎,他傳奇的一生起始於一個狗窩。

但也是多虧了那個擁擠的狗窩,他才活過了那個難熬的冬天。

可惜冬雪消融後,同窩的狗崽子全都長大,浮黎的異樣也瞞不過主人家的眼睛了。

村落不歡迎一隻可能會偷雞的狐狸,他被趕了出去。

所幸沒被打折腿。

浮黎漫無目的地走著,越走越餓,最後忍不住偷跑進了一間破舊的野寺,想看看能不能撈點供果吃吃。

荒山野嶺的破落寺廟,當然是沒有供果的。

可他在那裡遇見了一位小神仙。

小神仙叫謝端,是個因為過於執念外物,違背了清靜無為的教義,而被驅逐出道觀的小道士。

浮黎當時只是一隻開了靈智不久的狐狸,他不懂什麼叫一見鍾情。

他只覺得小神仙很好看,他喜歡和小神仙待在一起。

小神仙甚至還抱起了他。

那是她此生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她說:「好瘦啊,烤熟了沒幾口肉能吃。算了,不費這個勁了。」

她都餓了,卻還是沒有傷害他。

她好善良。

這麼善良的小神仙,就該過神仙的日子,而不是在這種漏雨的屋子裡忍飢挨餓。

那一天,本來餓得走路都打晃的浮黎,無師自通學會了狩獵。

他給謝端叼回了一隻野兔,並靠著一隻野兔的供奉,成功被小神仙收入麾下。

那天之後,他就一直跟著謝端了。

他看著謝端捉妖降魔,看謝端背著同行卷生卷死,再雲淡風輕地對那些人說自己只是天賦高。

有人給酬金時,問謝端為何修道。

謝端說是為了過好日子,為了當人上人。

浮黎知道,才不是呢。

小神仙是個正義的小神仙,最窮的時候她也沒有收過窮人家的酬金,作惡多端的富商給再多錢,她也不會幫忙對付含怨的女鬼。

小神仙心裡有自己的一桿秤,她會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為自己謀求最大的好處,但卻絕不會超過那桿秤的底線。

底線,那可是很多真神仙都沒有的東西。

那樣堅定地往自己目標一步步走去的謝端,是浮黎最喜歡的小神仙。

他想就這樣跟著小神仙一輩子,只要偶爾能被她抱在懷裡掂一掂,就是很快樂的一生了。

只是當時浮黎不知道,他其實是妖族。

化形前最難挨的那段時候,他尚未遇見同族,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只以為自己是病了,要死了。

疼得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要碎掉的時候,浮黎以為自己大限將至,害怕謝端傷心,他最後看了一眼他的小神仙,就偷偷地離開了。

後來浮黎想起這段往事,也不由感嘆自己到底是和謝端有緣。

這份緣讓他不至於死在化形前。

疼到失去意識前,他遇見了四處遊歷的同族,被對方渡了些修為,並服下了化形草。

妖對同族小輩的愛護是與生俱來的,那位狐妖把浮黎帶回了狐族,讓他接受傳承,學著做一個真正的狐妖。

浮黎很有天賦,其他小狐妖要學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東西,他只用十年就能融會貫通。

換上一身青衣,搖著一把摺扇,走出狐狸洞的浮黎成了後來謝端記憶里的浮公子。

他又用了三年時間,重新找到了謝端的下落。

而後略施小計,裝作自己落難,讓謝端救下了他。

他以報恩為藉口,再次跟在了謝端身邊。

但這次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可以被謝端當成小寵的普通狐狸,對於一個活生生的可以溝通的人,哪怕得知他是狐妖,謝端的態度也是疏離的。

是朋友,但也許在喝完一碗酒後,就會相忘於江湖。

謝端從不執著於與他人的羈絆,在這一點上,她又格外像個真正的道長了。

可謝端越是不執著,浮黎越是害怕。

這種害怕在他發現謝端太過受歡迎後達到了巔峰。

謝端無疑是好看的,這種好看配上強大的實力,神秘的身份以及洒脫的性子,讓她身邊聚集了太多狂蜂浪蝶。

他不喜歡那群人,不喜歡他們看謝端的眼神,不喜歡謝端為了酬金強忍不耐和他們說話……

這些不喜歡的雪球越滾越大,最後破裂開,露出了核心的真相。

他喜歡謝端。

他當年因謝端學會了狩獵,時隔多年,又因謝端懂得了情愛。

於是在某次精心打扮後,他緊張地問謝端,願不願意和他試試狐族的雙修秘法。

謝端當時喝了些清酒,但以她的酒量,那杯酒是不會讓她失去理智的。

讓她失去理智的,是故意露出狐耳狐尾的浮黎——雖然謝端自己不承認。

那之後的幾十年,浮黎過得格外誠惶誠恐,他總怕自己不配過這麼好的日子,怕這樣好的時光會有結束的一天。

一想到會和謝端分開,他甚至能在情動時掉下眼淚來。

謝端就要哄他:「你哭什麼啊?不是,你別卡在這裡,你動一下……天殺的你到底在哭什麼,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替你打回來行不行?」

那麼溫柔的謝端。

他最喜歡的小神仙。

卻原來是修無情道的。

他知道以謝端的天賦和努力,飛升是註定的。

他只是沒想到妖族無法飛升,更沒想到謝端絞斷情絲時能那般決絕。

哪怕她猶豫一下呢。

哪怕她回頭看他一眼呢。

他那天真的很難過,難過到眼淚變成了血,漫過舌尖從嘴角溢出。

但他怕影響謝端,連忙偷偷擦乾淨了。

謝端說他們算朋友。

朋友啊。

那他也是謝端身邊待得最久,最特殊的朋友了。

起碼他是特殊的。

然後就是漫長又漫長的,沒有謝端的三百年。

三百年人間滄海桑田,他當上了妖王,把謝端曾經暢想未來時提過的寶物,全都搜羅到了自己手裡。

他想著,只要謝端來看看他,他就把這些全都給她。

他是短暫地怨過謝端的,怨她忘了他,怨她那麼久都不肯回來一次。

但更多的還是想她。

之後,天條變更,謝端被貶。

他頂著天雷大罵天帝老頭三個時辰,然後馬不停蹄地跑去謝端落地的狐仙廟,偷偷給她送吃的。

再之後,他得知了謝端下凡的任務,所以提前去了國公府,替謝端鋪路。

他替謝端安排好一切,讓她能如願以償。卻為了自己那點私心,不讓她在蕭懷微身上花費半點心力。

他就是不想謝端喜歡上別人。

哪怕是要成親,他也要謝端穿著他選的嫁衣,偷偷想像謝端嫁給的人是他。

他也只敢奢求這些了。

謝端想當神仙,那浮黎的私心和欲求就都不重要,他永遠不會成為她的拖累,他心甘情願送她重登神位。

也沒什麼不開心的,畢竟謝端答應這次重返天界後,會偶爾回來看看他的。

他的一生從那個狗窩開始,就註定他或許要和小狗一樣,學會等待,熟悉等待。

在浮黎最好的預想里,也只是重生情絲的謝端,在偶爾下凡找他敘舊時,對他笑一下了。

他沒想過,謝端會更改天條。

沒想過,謝端會把手伸向他。

更沒想過,他親自挑選的嫁衣,真的會在他們大婚那日,被謝端穿在身上。

他已經習慣了等待。

可謝端對他說:「三百年已經夠久了, 你不用再等了。」

他的小神仙終於垂憐了她的信徒。

番外:懷微

我是天界的太子,但其實這個身份很可笑。

神仙不會老去, 父神永遠是天帝,立下我這個太子,簡直就是一種玩笑。

但我不在意。

事實上,整個天界都像個巨大的笑話。

上天庭由一群自恃身份的先天仙家掌控, 規則和制度只為他們的私慾服務。

一切都令人作嘔。

直到天界新來了一個叫謝端的異類。

她沒有情絲,她也是無情道,但她和其他的後天仙家都不一樣。

她像是石頭縫裡倔強的小草,又漂亮得像是凡間最堅硬的一種透明石頭。

她很特殊。

特殊到以後天仙家的身份, 成功擠進了上天庭。

我不自覺地更加關注她, 但除了對修煉格外熱切外, 謝端對其他的一切還是冷淡的。

她會禮貌地和我打招呼,可哪怕她明明看著我, 她的眼裡卻是空的。

讓人不禁好奇,如果她沒有絞斷情絲, 那雙透亮的眼睛裡,本該裝著誰的身影呢?

後來,父神為了控制謝端,給我和她賜下了婚約。

那一天, 連上天庭渾濁憋悶的空氣,都令人愉悅。

可我還沒能高興多久, 謝端就找上了我。

我想起父神說的, 龍族求愛時, 要把象徵自己實力與美貌的龍角露出來。

我在水池裡擺出了最好看的姿勢, 又將龍角與龍尾全都擦得乾乾淨淨。

可謝端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仿佛我的龍角和路過的野花樹枝並無區別。

然後她說她要與我退婚。

我難過到人間連續下了三天的雨。

謝端好像不喜歡冰冷的龍角。

那她喜歡什麼呢?

我沒忍住好奇,第一次行了唐突之事。

我尾隨謝端去了凡間。

在凡間的一座山上,我看見謝端始終空洞的眼睛染上了光亮。

她看的是一隻狐妖。

她不喜歡龍角,她喜歡狐妖毛茸茸的尾巴。

喜歡到即便已經沒了情絲,卻還能生出不該生出的歡喜。

後來的兩百年里, 我又時不時尾隨謝端下凡。

她很奇怪, 明明總是來偷看那隻狐妖,卻從不離近, 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遠到那狐妖根本不知道她來過, 不知道她替他趕走了很多試圖挑釁的惡妖。

而回到天界後, 謝端又變回了那個冷冰冰的天界戰神,似乎從未偷偷下凡, 去看望一隻自立為王的狐妖。

……或許那狐妖對她來說也沒那麼重要呢?

畢竟如果真的重要, 當初她就不會絞斷情絲了。

其實如果我當時能更清醒一點就好了,如果能清醒地意識到, 謝端就是喜歡那狐妖就好了。

我就不會越陷越深, 徹底走不出來了。

明明早該知道的。

明明我比這兩個人更早知道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愫。

可我還是自欺欺人,以為謝端真能像司命說的那樣,因為失敗的執念而喜歡上我。

也許本可以吧。

但那狐妖沒給我這個機會。

後來分神回位,比起蕭懷微,我知道得更多。

我知道那些糕點,那些討巧的小禮物全都不是謝端做的。

但謝端的的確確是給「我」寫過一首情詩的。

當時這首詩被蕭懷微評價為文采有餘卻無真情, 他以為謝端給了他那麼多的東西,所以並不在意這一首平平無奇的詩。

可我在意。

只有這首詩是她給我的。

我能從那隻狐妖手中爭來的,只有這一首詩。

……這就足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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