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行：蒼蒼雲微完整後續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孫家居然如同押寶一般，左押一個，右押一個，這種朝三暮四的行徑，是在挑釁他的自尊。

我不信父皇能忘了這種恥辱。

娘親生前曾告訴過我，有人白日欺辱過父皇，父皇當時礙於眾目睽睽不能報復，但半夜卻跑出去，將那人套上麻袋痛打一頓。

父皇很記仇的。

我跪在地上，靜靜地等他的答覆。

良久，父皇冷聲道：「朕在看著你，不要耍小聰明。」

這是應允了？

走出御書房時，我依舊覺得恍惚。

這代表著我入局了。

玉京這場局，我終於有了一張入局的牌。

父皇很快下旨將三皇子記在我母后名下。

公主府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我閉門謝客，一概不見，免得引父皇不滿。

裴亦安離京那日，固執的在城門口等了又等。

可他始終沒有見到我的蹤影，衙役又不停催促，他不得不依依不捨的離開玉京。

腳步踉蹌，惶惶如喪家之犬。

他託人帶給我手書一封。

信中寫他的懊悔，擔憂，害怕和惋惜。

他是真的真的曾經為我們的將來考慮過，他不想死，也不想卑賤的活，所以選擇了一條犧牲我，成全他苟且偷安的道路。

然而，他忘了。

我是樹，他是草。

纏死了我，他也活不下去。

我將信燒了。

在洛悅薇為我制定的心智強大的計劃書上又添了一筆，感覺思緒又通透了一些。

16

我開始專心的養育三皇子，因此與父皇能時時見面，也時時會見到孫美人。

她生了一個小公主，父皇趁機將她提為賢妃，與幾個年長的妃子協理後宮，今她是宮中專寵。

孫賢妃對我很友善，然而，我在三皇子的日常用品中，還是見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些東西，表面無毒，可幾樣東西摻雜在一起，便能令人日漸昏沉。

到底稚嫩，行事手段比不上她姑姑孫貴妃。

我將東西攢多了，一起送給父皇。

父皇面色鐵青，恨得咬牙切齒，卻又不能將孫賢妃如何。

反正宮中是要有一個孫家的女人的，不是孫貴妃，就是孫賢妃，去了孫賢妃，還會來一個。

他頹然的坐在龍椅上，我莫名覺得他很孤獨。

可轉念一想：同情皇帝？我是瘋了嗎？

三皇子長到一歲的時候，我的婚事已經不能再拖。

大皇子一黨開始為我物色夫婿。

他很老實，沒有如他母妃那般惡毒，想將我遠嫁給紈絝，為我選的都是中立一派的家中嫡子，門第家世不俗，既不是紈絝，也有幾份才華，看起來公正又友善。

父皇很欣慰，當真在從中選婿。

大皇子也曾在遇見我的時候，恭敬的站住叫我皇姐。

但血緣有種很神奇的力量，我看他就是很不爽。

可能因為不喜歡他母妃，連帶著他這種長相也被我厭惡。

每每此時，我就感受到自己的卑劣，可這讓我更加有自知之明：我是人，有弱點，會被人利用，所以更應該博採眾長，兼聽兼信。

父皇為我選了上倉王氏之子王疆，他父親是追隨父皇的老臣，獲封國公。

聖旨未下，但意思已明，父皇讓我與他接觸一二。

我出宮與他相見，那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文武兼備，相貌堂堂。

我們一起踏青，賞花，遊船，逛街，直到快要宵禁，我才戀戀不捨地回來。

剛與王疆送別，冷不防牆拐角處又躥出來一個白衣少年，一臉幽怨地盯著我，仿佛我是一個負心人。

我急忙將他拉到隱蔽處，聽他幽怨道：「殿下讓在下去勾引瓏玉公主，自己卻在外面跟人遊玩，殿下，您到底把在下當什麼？」

在下，在下。

當時在下面的那個，還能當什麼？

我好聲好氣道：「父皇可能為我和他賜婚。」

「所以，他是正夫？那我呢？」

白衣少年落寞地低下頭，「我知道，我出身寒門，又才華不顯，還自甘下賤做勾引人之事，我配不上公主，宋晟這就離開玉京，此生不會再打攪公主。」

他往前走了幾步，見我真不挽留，忍不住回頭。

「殿下，我朕走了。」

我想了想，誠懇道：「你反正都要走了，能不能再幫我勾引一個人？」

宋晟張大嘴巴，憤怒不已，「殿下！！！」

我伸出三個手指頭，「三萬兩。」

宋晟怒目而視，卻還是忍下氣道：「勾引誰？」

「王疆！」我淡然道。

宋晟笑了。

17

沒多久，王疆身邊就多了一位俊俏的公子相隨，兩人形影不離，攜手同行，就差大被同眠。

然而，沒多久，瓏玉公主趙茉兒就殺了過來，命人將王疆打傷，搶了那公子回去。

趙茉兒因此一戰成名，名聲比我從前還荒唐。

父皇重責了王疆，又將宋晟下獄，趙茉兒跪在殿前為宋晟求情。

我路過她身邊時，她抬眸狠狠瞪我一眼。

我淡漠道：「不過是一個男子罷了，妹妹怎麼這麼想不開，你是公主，想要什麼樣的男人要不到？」

「姐姐不也是求裴亦安不得，就毀了他？」趙茉兒不屑，滿臉傲然，「更何況，裴亦安豈能與宋晟相比？」

我仔細思考了下，她說得對。

裴亦安的確不能與宋晟相比，宋晟可比他忠心多了。

我點點頭，丟下一句，「改日我去牢里看望宋晟，比較一下。」

「你不許去！」趙茉兒慌了。

看來她真的喜歡宋晟。

我到的時候，父皇正在呵斥大皇子，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竟然為自己的皇姐選了一個斷袖。

大皇子乖巧地認錯。

出來的時候，遇見我，又認了一遍錯。

我點頭後，就不再搭理他，我會是送他一份大禮的。

我進去後，父皇余怒未消。

我跪地輕聲懇求道：「父皇，兒臣不想嫁人。」

「胡說，女子哪有不嫁人的！」父皇呵斥。

我平靜道：「父皇，兒臣嫁給誰，都是連累了人家，兒臣現在只想一心一意的撫養弟弟長大，若他有心，以後自然會為我養老，若他無心，那是兒臣的命，兒臣不怨任何人。」

父皇定定地看著我，良久，擺擺手，讓我下去。

我離開的時候，聽到大皇子和趙茉兒在吵架，一個要殺了宋晟，一個說他若敢傻宋晟就修怪她不念姐弟之情。

離間計成功。

我離那個位子，似乎更進一步了。

我的婚事沒人再提了。

明面上，我被人同情，可暗地裡，我與洛悅薇舉杯暢飲。

終於，沒有人可以拿捏我的婚事了，我可以慢慢布局，等待時機。

王疆離京那日，我正好城外上香，與他不期而遇。

我一下馬車，他便下馬大步走來，行禮道：「微臣有幾句話想與公主說。」

我感嘆出門沒看黃曆，卻還是從容應對，與他漫步山間小路。

他說道：「對不住，此事是我刻意隱瞞，不過公主如何發現我有斷袖之癖？」

「純屬巧合。」我嘆道，「發現你很難，但你的貼身小廝經常換人，且每個人離開你之後，都要去找大夫看病，這很容易發現。」

他一臉僵硬。

我拍拍他的肩膀。

「對身邊人好一點兒，最起碼給找個好大夫吧。」

王疆羞愧地匆匆行了一禮，快步上了馬車，再不敢回一下頭。

我目送他離去，我改變不了什麼，只能讓他別將人用完就扔，連個大夫都不請，垃圾！

18

上香回來，日子陷入平常。

然而，年過完之後，又發生了兩件事，一個是孫美人又有了身孕，另一個則是大皇子上書要迎娶洛悅薇。

洛悅薇很平靜。

但我很生氣。

她奇道：「你生什麼氣？我來到玉京時，就已經將自己當做一枚棋子，嫁給誰我都無所謂，若是能以我為棋，打入大皇子內部，我毫無怨言。」

我瞪著她，毫不客氣道：「此乃人言否？」

洛悅薇哈哈大笑，笑完卻紅了眼圈。

我這才想起來，她也不過是一個比我大幾歲的女子，怎麼可能完全摒棄七情六慾？怎麼可能完全不介意嫁給誰？

我輕輕抱抱她，「我來想辦法，絕不會讓你落入豺狼之手。」

我讓那個給孫賢妃提供錢財的宮女突然死遁。

孫賢妃很早以前以為那宮女是孫家送來悄悄支持她的，故而，她帶著一種隱秘的優越感，一直以為自己是被家族偏愛的。

她早就習慣了那位宮女為她打點一切，驟然失了這個幫手，一下子慌亂起來。

她更害怕的，是失去孫家支持。

畢竟，她只是懷著孩子，大皇子卻已經長成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孫家很有可能棄他不顧。

她立刻送信給孫家。

也是不巧，這信竟落入趙茉兒和大皇子手中。

趙茉兒一看之下，恨極了孫家。

「他們竟然幫著那賤婢，坑害母妃。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大皇子卻沒有那麼恨，畢竟他從孫家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孫賢妃在宮裡翻不起大浪，沒了孫家支持，她即便再生下個兒子，也不算什麼。此時不要打草驚蛇，還是處理好眼前事吧，我要迎娶洛悅薇，你要嫁給隴國公之子，隴國公手握兵權，會幫我們，有了這層倚仗，孫家無論如何都只能想著我們了。」

這話沒錯，但趙茉兒還是很氣。

「你還沒有沒人性，你不為母妃報仇？我不會嫁給隴國公之子，我只會嫁給宋晟。」

「姐姐，你別胡鬧！宋晟只是個賤民，你是堂堂公主。」

大皇子眉眼陰沉，他很像父皇，瞪人的時候很有氣勢。

趙茉兒卻沒有被嚇住，反而大怒。

「少在我這裡裝腔作勢，讓我幫你上位可以，但拿我的婚事做人情，我會讓你後悔。」

兩人不歡而散。

沒多久，孫賢妃被一隻貓衝撞，差點兒小產，只能關閉宮門好好養胎。

而趙茉兒則趁機為自己的母妃求情，請父皇將她母妃放出來。

父皇沉靜的看著趙茉兒明媚的臉，半晌沒有言語。

趙茉兒手心中滿是汗，卻絲毫不敢動，生怕動一下，就觸動了父皇敏感的神經。

良久，父皇准了她的請求。

待趙茉兒離開後，父皇對著帘子裡面喊了一聲，「出來吧！」

我抱著三皇子出來。

父皇疲憊道：「她們怎麼這麼不知足？」

我沉默著，我沒資格評價孫家，作為他們的對手，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孫貴妃被放出來，只是她現在是孫才人。

她製造各種機會與父皇偶遇，然而，父皇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對各種獻媚之技看得明白。

孫才人無法，只能和趙茉兒一起加強與孫家的聯繫，現在，她很惶恐。

因為，她覺得她已經失去了父皇，不能再失去孫家。

曾經對孫家愛答不理的孫才人，開始變得禮賢下士，對孫家做出種種承諾。

而孫家也投李報桃，積極給予回應。

最顯著的就是，他們為大皇子迎娶洛悅薇造勢，許下了種種承諾，盛大的婚儀，終身的寵愛，所有女子想要的，都可以兌現。

洛悅薇也表現出一副傾慕大皇子的樣子，從我的公主府搬出，住進洛家在京城的宅子。

然而，一日，洛悅薇與大皇子在大街上走著，卻被一個老人攔住。

19

老人看一眼大皇子，便贊道：「公子天生貴胄，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大皇子自然高興，然而，老人的下一句話，便讓他沉了臉。

「可惜，這女子並非鳳命，公子一定要娶她為妻嗎？」

大皇子沉了臉，一時間進退維谷。

他想娶洛悅薇，為的是借洛家天下文人領袖的勢，可若洛悅薇並非鳳命，豈不是說，他不能登頂為帝？

可當著洛悅薇的面，他不能表現出任何不悅。

便斥責那老人胡說八道，讓他滾開。

老人也不生氣，哈哈一笑，怡然走了。

只是大皇子也沒了逛街的興趣，他與洛悅薇匆匆逛完，就回宮去拜見父皇，便在父皇的御書房裡，見到了那位在街上坑蒙拐騙的老人。

老人捻著鬍鬚笑吟吟地瞧著他。

父皇高興至極，「來得正好，快來看看，這位就是當年父皇三顧茅廬也沒能請來的大儒洛先生，日後，你可要跟著洛先生好好學。」

洛先生笑道：「陛下謬讚，老朽已經在街上見過大皇子，大皇子很好，所學已足夠，不需老夫再教，不如陛下將另外兩位皇子請來讓老朽瞧一瞧，說不定老朽能從中挑一位學生。」

父皇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大皇子，命人將二皇子和三皇子請出。

二皇子的母妃吃了許多寒涼之物，勉強生下二皇子，但他天生體弱，瞧著比同齡孩子小很多，腦子也並不靈光。

三皇子則乖巧地摟著我的脖子，用一雙滿是靈氣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洛先生。

洛先生目光憐惜的掠過二皇子，在三皇子身上連連打量，接連讚嘆了很多句「好」！

他贊一句，大皇子的臉便慘白一分。

大皇子急忙為自己辯白，說自己白日太過莽撞。

洛先生口中說著無妨，卻躬身行了一禮，帶著三皇子下去了。

父皇已經問清楚街上發生的事情，他冷冷地瞪著大皇子一言不發，最後揮手讓他下去。

大皇子失魂落魄地離開。

我也跟著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忽然冷笑一聲：「今日是你設下的局？」

我淡淡道：「要多謝你成全，父皇幾次要請洛先生出山，他都不願意，你一打他女兒的主意，他就出來了，他一下山，就來考你，可見對你是有幾分看中的，是你自己心志不堅，怪不得別人。」

「多謝長姐賜教，今日我銘記在心。」大皇子咬牙切齒，字字如刀。

我毫不客氣的回擊，「要多謝你，這麼為三皇子著想，不遠千里為他請來一位大儒當老師。」

大皇子牙齜欲裂，我唇角微勾，得意離去。

洛先生說大皇子學問足夠，不必再學，實際上是說他沒有帝王之姿，如今的學問做個閒散王爺就足夠了，不必再學帝王之術。

想必，大皇子一定能聽懂這話。

他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這一年的夏天，父皇病了。

他不得不搬去避暑山莊養病。

沒多久，避暑山莊傳出父皇病重的消息。

大皇子迫不及待的命人帶兵圍攻避暑山莊，他自己則在孫家的支持下闖入皇宮準備登基為帝。

然而，當他闖入金鑾殿後，看到的卻是嚴陣以待的父皇和侍衛。

20

他驚住了，手中長劍哐啷掉在地上。

而父皇垂眸，一聲令下，大皇子便被圍攻了。

殿外，他的士兵在慘呼，殿內，他被父皇一腳踹翻在地。

父皇問他：「為什麼？」

他紅著眼睛，嘶吼道：「該兒臣問您為什麼？您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母妃，如此對待孫家？如此對待兒臣？」

那一刻，父皇愣住了。

我在後面聽著，都感覺到一種撕裂。

父皇冷笑：「你姓什麼？」

大皇子變了臉色。

父皇恨聲道：「你姓趙！竟然維護孫家的利益，你是皇子皇孫，竟然去管孫家的死活，你這麼護著他們，乾脆去做孫家的兒子，何必做朕的兒子！」

大皇子癱軟在地上，可能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吧。

父皇要滅士族，要把持住皇權，可他最看重的大兒子卻代表了士族的利益，這個兒子養廢了。

大皇子之亂平息。

孫家被滅族。

大皇子被貶為孫家的子孫，圈禁起來，他受不了這種侮辱，很快就在一個清冷的夜晚舉劍自殺。

孫賢妃被父皇親自命人端了一碗墮胎藥，打下一個快要成形的胎兒，然後，她被放出宮去，貶為庶人，等著自生自滅。

孫才人和趙茉兒則被圈禁冷宮，不得自由。

可笑，趙茉兒在宮變之前，還想法子安置宋晟，讓他先逃出京城，以免被殃及。

她是真愛。

忙完這一切，父皇真得病倒了。

我侍奉在他左右，謙恭孝順。

父皇很欣慰。

他封三皇子為太子，洛彥邦為太子太傅，又找了幾位輔政大臣，讓他們一同輔佐三皇子。

最後，封我為鎮國公主，命我好好將三皇子養大。

我自然從命，一面笑著，一面喂他喝下那些無用的藥。

後來，一個淒冷的雨夜，我特意命人告訴孫才人和趙茉兒大皇子自殺，孫家被滿門抄斬，孫賢妃被廢為庶人，趕出宮闈的事情。

孫才人瘋了一樣地闖出冷宮，闖進父皇的宮殿，一刀刺在父皇身上，然後，被侍衛拿下。

她紅著眼睛嘶吼著質問父皇。

「除了殺了沈梅君，我有哪一件事情對不起你，你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趙宸，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可是父皇已經沒辦法回答她了。

孫才人不愧是陪父皇打過仗的，她刀子用得很好，一下子就扎進了父皇的心臟。

我揮手屏退太醫，俯身看著他。

父皇似乎此時才明白過來，掙扎著問：

「是你？」

「父皇，是我。」

我抬手溫柔的為他蓋上被子，他失血過多，看起來很冷的樣子，這是我身為女兒能盡的最後一份孝心了。

「為何？」

他不甘心地伸手想要抓住我，卻抓了個空。

我笑了。

「因為日子太苦了，那些恨沒辦法放下。」

我和我娘的日子真的過得好苦啊。

天下大亂，我們要東躲西藏。

尤其兩個女人，日子過得更是艱難。

我娘為了護住我倆，故意用扎人的野刺，將我和她弄出一身水泡，，如此才逃過了吃人的難民，猥瑣的男人和到處橫行的人販子。

可孫家的追兵總能在我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後，又冤魂不散的跟來。

我們總是在逃亡，總是在流浪。

最難的時候，娘恨不能將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喂我吃。

可即便如此，她為了護著我，還是沒能活下來。

我忘不了，她在我眼前死的樣子，若我不報仇，這輩子將不得安生。

21

父皇眼角有淚滑落，「是我……對不住你……們……」

他想釋然的離開？

那怎麼能行？

我娘生前有多恨，多不甘，他就要有多不甘！

我繼續道：「您也不必如此，我娘也有對不住您的時候，其實，她沒有懷孕，與您臨別之際，說自己懷孕，不過是為了挽留您，可惜您頭都沒有回。」

父皇瞪大了眼睛，鼻子粗重的喘著氣，血流得更快了，他的臉色越發的慘白。

「您想問我背到京城來的那具屍體是嗎？我在路上隨便撿的，不然，我怎麼可能把事情鬧大，怎麼可能被您重視，怎麼能讓您愧疚呢？」

「孽！障！」父皇硬生生逼出這兩個字。

我不在乎，反而有點興奮。

「父皇，不止如此，我還要告訴您的是，三皇子他不是您的兒子，她是李貴人與一位江姓侍衛通姦生下來的兒子，您打了一輩子的江山，要落到外人手中了。」

父皇眼睛圓睜，不敢置信地掙紮起上半身，恨恨地指著我，然後僵硬在那裡，眼睛瞪著我，卻又穿越我，到達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死了。

我退後幾步，仔細地看了他很久。

我們父女一場，其實並沒有仔細看過對方。

小時候，我不太記事，等長大了，我又總是跪著。

如今，終於可以好好看看，我發現我的嘴唇，鼻子，下巴和他都很像。

除了眼睛，我的眼睛象我母親。

良久，我看倦了，走出殿門，對左右輕聲道：「陛下駕崩，敲鐘吧！」

沉悶的鐘聲響徹京城，滿城縞素如一夜寒霜。

先皇駕崩，罪魁禍首孫才人被處死。

我沒殺趙茉兒，反而找人悄悄將她趁亂放出宮去。

然後，我發了一張通緝榜，全國到處通緝她。

我要讓她感受一下，在外流亡的日子，讓她切身的體會普通人活著到底如何艱難，到那時，希望她還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名門貴女的高貴！

新帝登基。

我抱著三皇子坐上寶座，開始處理朝政。

剛開始很多人反對，然而，我抬了幾個筐子上來，命太監一個個的念名字，然後，一個個將筐子裡面的摺子都發了下去。

眾人只打開看了一眼，就臉色慘白的合上摺子。

在玉京的這些年，我不是吃素的。

我招攬的那些門客，早就將各家私密事打聽了許多，一一記錄下來，為的就是今日。

我含笑看著眾人，又命人搬上來幾個大火盆，笑吟吟道：「諸位愛卿若是不反對，便將手中摺子燒了，前塵往事咱們一筆勾銷，若是反對，那咱們便好好算算帳。」

眾人面面相覷。

剛開始有一個人投，後來陸陸續續有人投。

至於傲然不群的零星幾個人，我也成全了他們，下大獄，徹底清算。

如此一來，我慢慢地站穩腳跟。

再後來，隨著新帝一天天長大，他的長相越發的與父皇不像。

而這個時候，玉京里不停地有人占卜星象，說紫薇帝星對應坤位，主女帝臨朝。

22

終有一日，新帝病了，需要親人的血入藥。

我刺血入藥，新帝卻依舊一病不起，直到我全國通緝，抓了一名姓江的人回來, 刺他的血入藥，新帝才漸漸好起來。

我的書房每天都有人來訪。

後來，我順應眾人之意, 打算讓新帝自請退位, 做一個閒散王爺。

可誰繼位成了一個問題, 我不說話，他們也面面相覷。

如今父皇只剩下一個二皇子, 可二皇子是個傻的, 能當皇帝嗎？

我笑吟吟的又命人抬上來一個籮筐……

那一日，眾人面色鐵青的離開了御書房。

第二日, 我替新帝寫了一封身體不佳自請退位的詔書，眾大臣齊齊上書讓我登基。

我從善如流, 當即下詔書，封三皇子為趙王，讓他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又秘密殺了姓江的, 將他的血灑在李貴人墓前。

然後, 便擇了一個日子登基為帝。

我為帝王那日, 封洛悅薇為女相。

我們白日一起處理朝政, 晚上，則把酒言歡。

我問她, 何以在我微末時就來到我的公主府？

我總覺得那不是巧合。

洛悅薇笑道：「我父親一早就發現女帝即將臨朝，可惜, 紫微帝星隱現紅光, 殺心極重, 父親便讓我來瞧一瞧, 陛下有無掰過來的可能，若能掰過來, 自然順應天象, 若不能，我等便要等明主現世。」

我想著這話，若不能掰過來是什麼意思？

洛悅薇道：「若我沒來, 大概你要嫁給裴亦安, 受盡磋磨, 被孫家壓制十幾年，然後選一位皇子輔佐，掌握大權, 最後以殺伐手段強勢繼位, 只不過, 那時，天下離分崩離析也不遠了。」

我想, 是的！

恐怕真是如此。

萬幸她來了, 讓我迷途知返。

也萬幸有她，陪我一起觀日月星辰，攬天下大勢。

我向她舉杯，滿心歡愉。

敬未來, 敬明天，敬過去不屈不撓的自己，也敬一定會到來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