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行:何事不知秋完整後續

2025-08-1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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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呼吸似乎都停頓了。

而趙王身子一晃,緊緊抓住椅子把手,好像隨時都能倒下去。

我仿佛一無所覺,只老老實實地答道:「是公主殿下福澤深厚,臣女只是順從天意,不敢居功。」

「天意……」長公主意味深長地一笑,對我招手道,「好孩子,你過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

好孩子……

我想,我對這個稱呼真的是無法抗拒。

我緩緩走到她跟前。

她仔細端詳著我,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輕聲答道:「臣女叫葉知秋,一葉知秋的知秋。」

長公主頓住了。

她手指微蜷,緊緊抓住我的肩膀。

「那你娘,你娘叫什麼名字?」

「臣女的娘叫蘇義蘭,是容城義士蘇老英雄的女兒蘇義蘭。」

長公主身形微晃,旋即緊緊將我摟在懷裡,痛哭出聲。

「女兒,我的女兒,娘找得你好苦……」

那一天,滿座賓客驚了又驚。

趙王和王妃的臉變了又變。

來觀禮的太監慌了神,回到宮中急匆匆地傳話。

長公主哭暈過去,而她暈著也緊緊抓著我的手不放。

下人無奈,只能讓我和長公主一起坐進馬車,先回長公主府。

我們走了。

爛攤子留下了。

聽聞,趙王等不及賓客離開,就一巴掌抽在王妃的臉上。

「看你乾的好事。」

王妃紅著眼睛,捂著臉,跌坐在地,早已沒了往日的高高在上。

她不恨趙王,反而恨我。

「這麼多年,她竟然騙我,葉!知!秋!」

我的名字從她口中念出來,也帶了咬牙切齒的恨意。

莫名地。

我覺得很榮幸。

因為我和我娘都成了她恨的人。

能與娘親比肩,我很驕傲。

8

我沒有失憶。

曾有一位大夫說過,這世上的失憶,有八成是騙人的,只有兩成可能為真。

可王妃偏偏信了。

我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又在她眼皮子底下謀了這樣一個大局。

她居然一無所覺。

大概是太過自信了吧。

抑或者是恨不能我忘了過去的事,她也忘了過去的事,如此,她的人生便能重新開始,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而我利用她的自欺欺人。

硬是將趙王府綁到了長公主的船上。

圍獵那日。

長公主一醒來,就命人到處找我。

等找到我時,發覺我正在被王妃為難,當即讓人傳言說趙王是被刺客的流箭誤傷。

當夜,所有人都在圍著趙王打轉。

她的人悄悄帶我出來,她撐著病體見了我。

她問我想要什麼?

金銀珠寶,田莊鋪子,抑或者她的承諾,只要她有的,都可以給我。

她比王妃光明磊落多了。

我見慣了上位者草菅人命,卻很少見到她這樣襟懷坦蕩的。

那一刻,我忽然湧上一股決心。

我輕聲道:「奴婢想要的,公主給不了。」

「說來聽聽,說錯了,本宮恕你無罪。」

我抬眸,真誠地看著她:「奴婢想要趙王妃的命。」

我靜靜地等著她的回應。

她亦靜靜地看著我,眉宇間忽如微風吹過,盪起一片漣漪。

她大笑出聲,卻勾起了咳嗽。

「好巧,你我所謀竟不約而同,本宮也很想要一個人的命,可難啊!難於上青天。

「趙王妃雖不算什麼,但畢竟是上了玉牒的皇家兒媳,要悄無聲息地殺她還需要一番籌謀。

「不過,她死了你的仇就報了嗎?」

當然不是。

我隨娘走南闖北的時候,聽過許多江湖人士閒扯。

曾經有一番話,我當時不明白。

可後來在忍受屈辱折磨的這許多年,竟然明白了。

那人說,真正的報仇,不是一劍了之,也不是打斷他的脊樑,敲碎他的牙齒,這些不過是片面的報仇罷了,真正的報仇是除了以上那些,還要讓他折斷傲骨,失去榮耀,名聲掃地,再痛失所愛,如此才算仇報全了。

我娘笑道:「兄台所言甚是,可若非有刻骨之仇,不必如此殺人誅心。

「那不是報仇,而是凌虐,或許痛快,但到底失了心性,殺之足矣。

「便如兄台,十惡不赦,我明明要殺你,可與你依舊先談笑一場。

「若我如你所言,籌謀多年再殺你,終究不划算。

「你的名聲已足夠壞,你毫無傲骨,更無榮耀尊嚴,為了活下去,你能賣母求榮,妻兒你也不放在眼中,這樣的你,有什麼值得我籌謀多年再殺呢?」

那人大怒,驟然動手。

娘抬起劍,寒光四溢間,那人被割斷了喉嚨。

酒和血一起噴射而出。

他倒下去,如一塊石頭砸向地面。

娘走出來,才發現,我在門外看到了一切。

她慌亂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個女俠……

我該聽娘的。

可如今,我卻很想聽那個壞人的。

王妃雖無傲骨,卻有尊嚴、榮耀、名聲、地位、所求和所愛。

我很想看看,失去這一切,淪為人下人,她還有什麼資格嘲笑我娘為救她被凌辱軍前……

我搖搖頭,輕聲道:「不夠,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個忘恩負義、陰險歹毒之人,我不僅想殺人,還想誅心!」

我要讓她受一受這許多年,我受過的苦,再慘澹死去。

長公主沉默了。

旋即,她收起笑意,正色道:「是本宮小看了你,本宮可向你承諾,若你有萬全之計,本宮可助你一臂之力。」

其後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她有想殺的人。

我也有想殺的人。

她想殺的人,很難殺。

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剪其臂膀,而趙王就是那人的臂膀。

殺了趙王,不算什麼。

誅心才是上策。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哪怕對方不想主動團結,但我們可以讓他被動團結。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趙王妃身邊待了六年,而趙王妃又當著所有人的面認我為養女。

可偏偏這個養女,卻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

這就妙了。

而公主府這艘船,上來了,想下去可就難了。

9

認親宴上發生的事情,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慶幸長公主找到了自己的女兒。

長公主對外的說辭是當年有賊人偷了我,將我丟在荒郊野嶺,萬幸我被女俠蘇義蘭撿到抱養。

長公主追到蘇家去,卻發現蘇家被人滅門,她以為我也死在那裡,故而傷心成疾。

可萬萬沒想到,我竟如此命大,還好好活著。

也有人說趙王運氣好,隨便撿個孩子,就撿到自己的外甥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而他們口中福氣深厚的趙王卻汗流浹背地跪在御書房,任由皇帝將摺子砸在他的身上,他一動也不敢動。

趙王回府之後,當晚便舊疾發作。

而趙王妃去侍疾,卻被老太妃立了規矩,讓她跪在門外反省,侍疾的人是趙庶妃和李良媛……

聞知消息,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這些年,跪在門外的一直是我。

終於也輪到她跪了。

而以後這樣的日子會越來越多。

長公主上了摺子說要為我請封公主。

這是不合常理的。

按理,公主之女只能為郡主。

可長公主卻不。

她說,她從不問皇帝要什麼,即便要了,皇帝也不一定給,好不容易要一次,就一定要個最大的。

我聽娘講過類似的話。

若想要求一個小東西,最好一開始就求一個更大的,最後反而能得到小東西。

因為拒絕過一次,就會有愧疚之心,便不會再拒絕第二次。

若一開始就求小的,最後反而什麼都得不到。

比如讓王妃收我為養女這件事。

若直接提,她定然會斥我,甚至會殺我。

只有先勾起嬤嬤的野心,讓她當前鋒,在王妃的心裡種下這樣一顆種子。

與長公主交好的法慧和尚再推波助瀾。

如此,我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長公主謀定而後動。

她以戰死的葉大將軍的功勞為代價,說若不能封我為公主,不能讓我上皇家玉牒,葉大將軍會死不瞑目。

當年,葉大將軍本有機會棄城而逃。

可他死戰守城,戰到全軍上下只剩他一個人,渾身插滿箭矢,如同一隻刺蝟。

他死了,皇帝的援兵才姍姍來遲。

而彼時負責監督葉大將軍的趙王,早已棄城而逃,狼狽回京。

而長公主聞知消息,當場吐血。

醒來後,便心脈受損,整個人病懨懨的。

皇帝對葉大將軍有愧,對自己的長姐也有愧。

他無法拒絕,便想見我一面。

他在御書房裡見了我,並再三確認我跟著我娘成長的細節。

長公主面色不愉:「陛下,我已確認過,知秋的確是我的女兒,你看,她的眼睛嘴巴多麼像阿瀟啊!」

阿瀟,是長公主的駙馬——葉大將軍葉瀟。

我雖未見過他,卻聽過許多他的傳聞。

他少有俠名,浪蕩江湖,一朝遇見外出遊玩的長公主,便一見傾心。

自此,收起遊俠姿態,一心習武,考取武狀元,迎娶公主,終償夙願。

可惜,造化弄人。

這世上不是什麼故事有個好的開頭,就一定會有個好的結尾。

大概他也不會想到,他的公主會等不到他歸來。

10

皇帝面色難看。

他不想承認長公主的話。

可又無法反駁。

他憋屈地封我為玉華公主,交代我要照顧好長公主。

我躬身應下,先行退出。

御書房裡,隱隱約約傳出長公主和皇帝的爭吵聲。

我看天色,要下雨了。

也不知雨急不急。

身邊的嬤嬤輕聲道:「殿下,長公主讓您先回去吧。」

我點點頭,隨她一起出宮。

長公主很晚才回來。

我去找她時,一路暢通無阻。

她真的信任我。

她正在房頂上喝酒,天空一輪明月,那麼淒清。

她一定很寂寞吧。

她看似有母親,有弟弟。

可她的母親並不愛她,弟弟防備忌憚著她。

可為什麼呢。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喝得急猛了些,忍不住嗆咳出聲。

長公主笑了。

「不能喝就少喝一些。」

「我很小的時候就想喝酒了,那時候,我娘還在,我不敢喝,後來,我娘不在了,我也不敢喝,怕喝了就不清醒,就會說胡話,暴露了自己。丫鬟們逢年過節背著主子會喝幾杯,她們也邀請我喝,我總是拒絕,她們就說我裝。呵……殿下,我多想痛快一醉,將過往全部喝在酒里。可惜,不能,人報仇的時候,總該是清醒的,不然,出一次錯,就會萬劫不復。後來,她們就排擠我,不過,這反倒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大道之路總是孤獨的,因為這一路上會有數不清的誘惑,有人拿友情來誘惑,有人拿金錢來誘惑,還有人拿情愛來誘惑,只是我自己一定要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若我想要友情,那我就停下來經營友情,若我想要金錢,那就坦然接受金錢的腐蝕,若想要情愛,那麼就別抱怨情愛束縛住了我的腳步。大道是天山的雪蓮,雲頂的天宮,想要得到它,就要有捨得一身剮的勇氣,有些東西是過眼雲煙,友情會消散,金錢會花掉,情愛也會消失,但心愿達成的那一刻,我想我一定此生無憾,那一瞬是永恆的。」

我喝醉了酒,被長公主抱下了屋頂。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長公主和嬤嬤笑著抱怨。

「這孩子怕我喝多了,將酒喝得又急又快,一壺酒我沒喝幾口,反倒都進了她的肚子。我的女兒要是長大了,也該長成這樣的吧?」

長公主的女兒一出生就被太后溺死。

因為,她的女兒出生那天,霞光滿天,飛鳥成群結隊地落在屋檐上,連獸苑中的動物都跪地俯身如迎神明。

這異象若是發生在太子府,那自然一切都好。

可偏偏發生在公主府……

最終,太后親臨公主府,抱走了那個孩子,溺斃了那個孩子。

自此母女反目。

姐弟成陌路。

11

長公主親自為我舉辦盛大的宴會,將我強勢地介紹給京城所有貴族。

我穿梭其中,言笑晏晏。

短短時日,兩場認親宴。

我在京中權貴圈徹底揚名。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面帶病容的趙王妃。

她塗了厚重的妝容,可妝容下的眉眼依舊倦怠極了。

她這段時間的日子很不好過。

老太妃立規矩。

趙王厭憎。

連帶著她的母家都倒了霉,被人接二連三地狀告。

她瞅准機會攔住我,眸色不甘地問道:「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唇角含笑,輕聲道:「王妃,被人騙的滋味如何?好受嗎?」

多少個日日夜夜,我也是如此。

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騙我?為什麼?

我在被騙的泥淖里沉淪起伏。

不甘,委屈,不忿。

最終卻無可奈何。

夜晚,我在睡夢中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可白天,我要蟄伏起來,用最溫婉的笑容,最舒適柔和的手力伺候這個忘恩負義的仇人。

那種苦,才是真的苦。

比風霜嚴寒,刀劍相逼更苦的苦。

王妃憤恨地捏緊拳頭,連扇我巴掌都不能了。

「當初我就該讓你一死了之。」

「我娘也應該讓你一屍兩命。」

「王爺宣布你已不是趙王府義女,沒了趙王府義女的身份,看長公主是否還能待你如初。」

「長公主是我的娘親,血脈親情是天性,再者,即便我不再是王府義女,可我在王府待了六年,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王妃能抹掉陛下的疑慮嗎?聽聞最近王爺的日子不太好過,連累王妃也不好過,就算王妃有了兒子,恐怕也靠不了兒子翻身。」

王妃鐵青著臉,拂袖而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勾唇淺笑。

她不會有兒子的。

只要她的頭風一直發作,就永遠也不可能有兒子。

而且,後面還有一份大禮送給她。

那一夜,王妃的頭疼得厲害。

她試了幾個奴婢。

可惜,再也找不到我這樣一雙妥帖合適的手為她按頭。

最後,她將幾個奴婢轟了出去。

第二天,管事便到處尋找會按頭伺候的女子,買了幾個奴婢進來。

一個不行,就換另一個。

而趙王連日與王妃吵架,連王府也懶得回。

他時常夜宿在養的外室那裡。

沒多久,他就遇刺。

被人劫持到了將軍山。

12

將軍山上有好幾窩窩土匪。

那些土匪屢剿不止。

他們對將軍山太熟了。

狡兔有三窟,他們大概有十七八個窟。

往往朝廷剿了這一頭,那一頭又冒出來了。

長公主時常看著將軍山很沉默,她說不是土匪剿不盡,而是官逼民反。

王家村的土匪剿滅了,李家村的人活不下去,又上山當了土匪。

這些年天災不斷,朝廷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

再加上五年前與蠻夷一戰兵敗,蠻夷連占三城。

朝廷中求和派占了上風,派人與蠻夷求和,每年向蠻夷稱臣不說,還納歲幣三百萬兩白銀。

「丟人啊!」

長公主輕輕一嘆。

這三百萬兩白銀全部來自民脂民膏,給了蠻夷,用在百姓身上的自然少了。

而陛下歌舞昇平,自覺辦成了一件大事,用每年三百萬就能換來邊境和平,便削減了朝廷用來養兵的錢。

當兵沒錢,連吃飽穿暖都成了奢求。

逃兵就越來越多。

那些人逃了,一不能回家,二被到處通緝,自然只能落草為寇。

這些年盜匪橫行,根在於此。

陛下一直喊著剿匪。

可一旦哪個將軍接連剿匪有功,陛下便要將他屁股下的位置動一動,往往明升暗降。

如此一來,將軍剿匪不敢盡心。

甚至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還會官匪勾結,剿匪前先通知匪首,只讓匪首留下幾個老弱病殘充數。

如此,年年剿匪,年年匪徒剿不盡。

而那些匪徒膽子也越來越大,不斷地糾結成群,一個個村莊洗劫過去。

甚至這段時日,開始騷擾許多權貴在城外避暑過冬的莊園。

畢竟,搶一個富戶抵得上搶一千家貧民。

趙王便是如此被盯上的。

他帶著外室去了城外的溫泉莊子。

在那裡喝美酒,泡溫泉,睡美人來解憂愁。

萬萬沒想到,正好有一夥兒土匪經過……

13

陛下震怒,立刻派兵去救趙王。

然而,大概是將匪徒追得太急。

那些匪徒到處逃竄的時候,竟然開始反擊。

他們反擊的手段是將趙王的惡行傳播得到處都是。

剛開始,都是小事。

諸如,調戲良家,強搶民女,那些女子失了清白,只能以死明志。

看中奇珍異寶,便設計讓那身懷異寶之人下獄,不得已將寶貝獻出,才勉強撿回一條性命。

強取豪奪田莊無數,官商勾結,打壓與他搶生意之人等等。

消息傳到京城來。

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每天,都有無數人等著聽趙王的八卦,互相詢問今天都有什麼關於趙王的消息。

然而,後面的事情走向漸漸不可控制。

趙王吐露的秘密已經上升到國家大事。

諸如,禮部在外國使臣前來時,申請了三十萬兩銀子的經費。

實則用了三萬兩就讓那些使臣讚嘆大國上邦,盛世之都。

至於剩下的那二十七萬兩則被其餘諸人給分了。

其中趙王自己分了十萬兩……

再比如,江南水患,賑災之時,國庫明明給的是白米。

但到了南方,白米成了糙米。

等到災地,糙米都少了四成。

只到了六成糙米,百姓已經開始高呼萬歲,救民於水火。

而負責賑災的諸位官員,在災情結束後,買房置地,人均增加了幾個莊子和數百畝良田。

還有吏部官員調動。

每年都會有官員從地方到京城來述職,那些官員到了後第一件事是填寫述職表。

然而,那表卻不是好領的。

沒有十兩銀子的辛苦費,那述職表到不了官員手中。

即便領到了表,後面還有吏部官員的謄抄費、潤稿費……

僅此一項,吏部每年增收十幾萬兩。

諸如此類,不一一列舉。

那些貪官因此加官晉爵。

而真正的清官連十兩銀子的述職表錢都難拿出來,只能在吏部外坐冷板凳。

最終拿到一個極差的評價。

或罷官免職,或一年年地等著候補為官。

運氣好一點兒的,調到偏僻貧窮的地方繼續做一個清官,一年年地熬著。

這些消息傳到京城,滿朝文武人人惶恐不安。

皇帝震怒,砸了一方又一方硯台,將捉拿匪徒的將軍派出了一個又一個。

只是,很奇怪。

陛下並沒有徹查那些官員,反而開始嚴禁民眾議論此事。

他此舉大概是想讓百姓以為,那些都是匪徒威脅趙王編造出來誣陷朝廷的。

他怕徹查後驗證了趙王的話,文武百官人心浮動,而百姓會以為朝廷真的腐朽不堪。

可惜,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欲蓋彌彰,反而失了民心。

京城中人人自危。

六部官員加班加點彌補漏洞,生怕被趙王點到自己頭上,無法給皇帝交差。

而皇帝也夜不安枕,接連宣太醫。

長公主說,趙王是諸多兄弟中陛下最信任的那個。

他手中恐怕捏了不少皇帝的髒事。

皇帝若能睡著才怪。

終於,那一天來了。

趙王抖落了一件皇帝的秘事:

皇帝後宮中的一位嬪妃,曾經侍奉過先皇。

陛下見她美艷,將她的名字從殉葬的嬪妃中劃掉,讓她搖身一變成了守陵的宮女。

幾年後,將她調入宮中寵幸,升為嬪妃……

而那幾年,宮中幾次放宮女出宮,可能認識她的宮女,悉數被放出宮去。

故而,她在宮中許久竟無人察覺。

可這種事情,瞞得過宮裡人,瞞不過時常出入宮中的趙王……

這件事情對皇帝的名譽打擊是巨大的。

儒家講究三綱五常。

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

皇帝子奪父妻,亂了綱常。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在眾人心中,他失了道義,這皇帝之位變得不倫不類。

而這件事,很可能是趙王從皇帝所有罪過中挑出來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越往後,才是越大的大事。

終於,皇帝下了一道詔書,申斥趙王勾結匪徒,汙衊君王,該殺無赦。

此詔書一出。

徹底絕了趙王的路。

14

趙王府被陛下下旨圈禁。

一大家子的僕役走的走,散的散。

剩下的只有賣身契被捏在手中的奴僕,只能與趙王府共存亡。

我乘著公主府的轎子在王府門前下來,給守門的官兵一人二兩銀子,就走進了趙王府。

初冬的天氣,冷颼颼的。

葉子落了一地,無人打理,更顯慘敗。

幾個月前還蒸蒸日上,如烈火烹油一般的趙王府一下子冷清起來。

王妃不在院子。

我直奔老太妃的居所。

便看到老太妃正在給王妃立規矩。

「當年若非你做的虧心事,何至於遭天譴,生不出半個兒子。

「你遭天譴也就罷了,偏偏要收那個孽種為養女,害得陛下疑心,與我兒離了心。

「但凡你管得了丈夫,不妒忌妾室,我兒怎會放著家裡的美人不享用,偏偏要去寵幸一個外室。

「娶妻不賢,坑害三代,我兒怎麼這麼倒霉,娶了你這樣一個禍害回來。」

我靜靜地聽著。

老太妃挺有意思的。

趙王失蹤那些日子。

她天天和王妃一起去宮中探問消息,求陛下儘快救回趙王。

可隨著趙王抖落的事情越來越多。

她便縮在王府中,讓王妃一個人去宮門前跪著。

再後來,王妃也不去了。

和她一起縮在小佛堂中為趙王祈福。

只不過,聽說,兩個人所求並不一樣。

老太妃祈求趙王閉嘴,最好是個啞巴。

而王妃祈求趙王最好死在外面。

或許,她有預感,照這樣下去,陛下一定會殺了趙王。

而今,果然應驗了。

趙王被陛下下旨擊殺。

趙王府眾人被圈禁。

如今容她們活著,是當作人質。

怕趙王毫無顧忌,再吐露出一些其他事情來。

她們的日子要開始不好過了。

我輕輕咳嗽一聲,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款款走進來。

便看到王妃臉上紅腫一片,看樣子被打了不少巴掌。

她跪在地上,大冬天的,穿得單薄。

堂堂王妃被折磨得連一個奴婢都不如。

老太妃沉下臉。

「你來做什麼?」

「我在王府待了這麼多年,顧念往日情誼,怕太妃和王妃打聽不到什麼消息,特來告訴太妃趙王的消息。」

「哼,你會安什麼好心?」

我淺淺一笑,溫和道:「我是來告訴太妃和王妃,恐怕您兩位的位子要再往上抬一抬了,王爺糾集了十八路匪徒,如今已經組成了一個數萬人的軍隊正趕往封地,說不定不久後就能打回京城與您二位團聚。」

「混帳!你說什麼?」老太妃一拍桌案。

我盯著她渾濁陰沉的眸子,一字一句,讓她聽得清清楚楚。

「我是說,趙王造!反!了!」

老太妃猛地拍案而起,她清了了兩嗓子,一口痰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而她的臉迅速憋紅,人如柱子一般後倒去。

兩側丫鬟急忙扶住,將人半拖半抱地安置在椅子上。

王妃大急。

但只急了一瞬,就忽然不急了。

她冷厲地命兩個丫鬟將太妃抬回屋子。

旋即,冷漠地看著我。

「你贏了。你蟄伏多年,終於扳倒了趙王府,你滿意了嗎?」

滿意?

怎麼可能滿意。

人死能復生,往日能重現,一切都有改變的可能,這才是真正的滿意。

現在,頂多叫向惡人收點利息。

我淡淡道:「王妃錯了,你還好好的,而我娘已沒了性命,你還有僕人伺候,而我做了六年的奴僕,你曾在馬廄縱火置我於死地,我現在恨不得一把火將趙王府燒了。」

「不過是一個養母!」

「那又怎樣?恩就是恩,仇就是仇,呵,和你這種忘恩負義之徒說不通的。」

王妃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了。

我含笑道,「王妃,你也不是一點兒將來都沒有,畢竟,你可以等著趙王造反打到京城來,若他造反成功,會在你死後追封你一個皇后噹噹,這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若他造反不成功,你們也能在地下團聚。」

王妃瞪著我,想把我瞪死。

我大笑著揚長而去。

心中滿滿快意。

趙王造反,若造反不成功,王妃要跟著陪葬。

若造反成功,趙王打到京城的那一天,便是王妃被皇帝殺了祭旗的日子。

她一定想得明白,剩下的就看她怎麼做了。

15

離開王府後。

我第一件事情便是給老太妃找了個御醫,讓他去給老太妃診治。

王妃想讓老太妃自生自滅,可我偏偏不。

老太妃還是先活著治一治王妃的好。

老太妃醒了。

從丫鬟口中得知王妃竟然不顧她的死活,連個大夫也沒有給她請,她立刻暴躁了。

當即命人將王妃綁來,結結實實地打了三十大板。

作為我朝第一個被打板子的王妃,她開了先河。

而我每一日,都讓人將趙王造反的進度傳給王妃。

終於,王妃坐不住了。

她將養了七日。

堪堪能走路,便請門口守衛轉告皇帝,說她有關於趙王的大事稟告。

王妃被帶到了皇宮,拿著趙王這許多年貪污受賄的帳本,告到御前。

她別無所求,只求與趙王和離,保住自己和玉姐兒一命。

那帳本子一交。

皇帝的眼睛都亮了。

整個趙王府也徹底完了。

皇帝答應了王妃的請求,但她以妻告夫,按律要打三十大板。

念在她剛剛挨完板子。

這三十大板,待她傷好之後再打。

王妃鬆了一口氣,退出皇宮。

她帶著玉姐兒回了自己提前賃下的屋子,進去一看,屋子竟被人洗劫一空。

她事先藏在這裡的金銀細軟,早就沒了。

她癱坐在地,恨恨地念著我的名字。

「葉知秋,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這她可冤枉我了。

畢竟,我如今是公主,這種沒品的事情,我不會做。

我只是不小心喝醉了酒,撞開了那房子的門,而幾十個小乞丐則趁我醉酒,悄悄順了幾件東西出去,僅此而已。

王妃哭了一通後,在玉姐兒的一聲聲呼喚下,振作起來。

她收拾了下屋子,便出門去買東西。

然而,在街上,她聽到了一個令她無比崩潰的消息——趙王造反了。

她蒙了。

揪著說話的那人,不敢置信。

「趙王不是早就造反了嗎?不是已經快打到了京城,怎麼會現在才造反?」

那人揮開她的手,古怪地看著她。

「誰跟你說的?趙王前段時日才到封地,他的封地在樊城,消息哪有那麼快傳來?是趙王妃交出了趙王貪污受賄的帳本,陛下公布了趙王的罪狀,趙王這才不得不反。

「說來,那趙王妃也是個狠人,聽聞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怎麼就狠得下心告自己的夫君,八成是個毒婦。

「你看這娶妻不賢,禍害三代啊,趙王只傳了一代,就完了……」

王妃推開那人,跌跌撞撞地跑來公主府,大力地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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