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行:美人顏色嬌羅綺完整後續

2025-08-1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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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加了一句:

「不過,以後不用你多管閒事。」

他眸子驟暗:

「嬌嬌……對不住。」

11

因為這句對不住。

我失眠了。

隨著年歲漸長,有些話不用說彼此已心知肚明。

趙品言知道了,我的父母是他父親殺的,大概也知道我去道光觀不是真的玩耍,而是要報仇。

那份丹方瞞不過他,不如拿出來給林皇貴妃,讓她去和季皇后去斗個你死我活。

本來林皇貴妃已經占了優勢。

但不知為何,病癒後的趙瑾昇似乎變了一個人,想了一個又一個法子,幫著季皇后穩住中宮。

他自己也突飛猛進,整個人煥然如新,一舉得到皇帝和眾大臣稱讚。

我只覺得毛骨悚然。

一個人不可能一夜之間改變。

若真的存在這種可能,那只有一種情況。

趙瑾昇也重生了。

想到這個可能,我如墮冰窟。

趙瑾昇一直沒再來招惹我,只託人給我送了一枚玉佩。

我拿到玉佩的瞬間,想將東西重重摔了下去。

那玉佩上刻了一行小字:竹馬不負青梅約。

那是上輩子成親時,他送我的定情信物。

他回來了。

那個殺了我的趙瑾昇回來了。

我忍著滔天怒火,冷冷地放下玉佩,退了回去。

九月的一個午後。

宮中消息屢屢傳來。

先是林皇貴妃被懲罰禁足。

緊接著,皇帝吐血了。

眾大臣紛紛上書皇帝立太子。

季皇后本以為趙瑾昇十拿九穩。

恰在這時,林皇貴妃的貓不小心打翻了皇帝服食的丹藥,吃了一顆後,竟也當場吐血了。

皇帝服用的丹方被一個小道士傳了出來,又被一位神醫鑑定為有毒,而為皇帝煉丹的道士是趙瑾昇引薦來給陛下的。

一時間,趙瑾昇謀害皇上的流言甚囂塵上。

皇帝雖然沒有懲戒季皇后和趙瑾昇,但林皇貴妃重新掌管了後宮。

而此時,更糟糕的事情傳來。

江南起了水患,治理水患的人還沒有到達江南,西南又有人造反了。

而聞知消息的鬍子,也著急慌忙地趕在初冬的時候豎起了收復失地的旗幟。

在極短的時間內,一件又一件不幸的事情接連發生。

皇帝躺在病榻上,處理不了政務,

眾大臣吵得紛紛擾擾,拿不出個章程,眾人這才念起父親母親的好處。

「若是齊大將軍還在,該多好啊!」

「若長公主在,便不會如此!」

「天妒英才!」

我聽了只想笑。

若真是天妒英才也罷了,分明是天子妒英才,容不下我父母存活於世。

時局越來越亂,我打算離開京城。

我混跡在出城的隊伍中,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本宮要去城郊的溫湯別院,你也敢攔?」

「明華公主,陛下有令,外面太亂,所有皇室宗親一律不得外出。」

「他為何可以出?」

我手指著我的一位皇叔,他府中人正架著馬車出城,一行人頤指氣使,趾高氣昂的樣子,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威風。

那城門守衛不吭氣了。

我冷笑:「原來是特意針對本宮的,你好得很,本宮記下了!」

我命人掉轉馬頭,徹底明白,我恐怕很難離開京城了。

皇帝這個時候,還想著拉我下水,就算死也要讓我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正心煩意亂之時,一個尼姑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馬車,手指輕輕落在我脖頸上。

那尼姑上了年紀,眸子依舊清亮得驚人。

「貧尼向公主化個緣,一不化金,二不化銀,只化二兩佛心,三錢菩薩意,公主化不化?」

「本宮若是不肯化呢?」

「公主心善,一定肯的!」

她笑吟吟地拿出一枚玉牌,那是母親的物件兒。

我心中湧起驚濤駭浪,心跳聲極大,緩了緩神,帶她回了公主府。

那尼姑只說她的任務便是帶我出城,其餘一個字不肯多說。

我問她有什麼主意。

她詭秘地笑了一下。

片刻之後,我剃去一頭青絲,也化身成一個小尼姑。

我:……

那尼姑笑了一下:「哎呦,還是有點俊俏了,再平庸一點就好了。」

她將我收拾打扮一番,再出現在鏡子裡的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尼姑了。

我改變了頭臉,和那尼姑一起再次朝著城門的方向去了。

這一次,莫名地,守城的查得更嚴了。

我和尼姑等在出城的隊伍中。

恰在此時,一隊人馬過來,領頭的官兵氣勢洶洶道:「二皇子殿下要出城,速速讓開城門。」

我們一群人立刻被趕到了兩邊,官兵們簇擁著一輛馬車出城去了。

城門隊伍亂了,等我和尼姑重新排隊。

等出城之後,找了兩匹馬,便騎馬離去。

尼姑笑道:「殿下再堅持會兒,十里外就有人接應。」

行出二里路,一支箭飛來,我堪堪避過,馬卻被人攔下。

一隊官兵將道路堵住,而馬路邊則停了一輛馬車。

趙瑾昇笑吟吟地從馬車上下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笑道:「嬌嬌,好久不見。」

我也看著他。

此時的趙瑾昇果然不一樣了,他身上帶著上位者的氣勢,那是他上輩子當太子多年養出來的氣韻。

而這輩子,他一直謹小慎微,過得不如意,養不出來這種氣質。

趙瑾昇果然重生了。

而且,他知道我也重生了。

他笑著向我伸出手:

「過來!」

我不理會。

他也不生氣,繼續道:「你知道我為何沒有在城中攔住你,我不想你暴露在父皇面前,曾經……我的確做錯了,我後悔了,你我既然有機會重來一次,將前塵往事都忘了吧,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我恍惚一下,忍不住笑了。

一個占盡便宜的人,讓我放下一切,重新開始?

這是什麼絕世大笑話!

我冷聲道:「讓開!」

趙瑾昇變了臉色,卻依舊耐心十足:

「嬌嬌,你別讓我為難,你只要現在過來,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以後依然會是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后,我會好好待你。」

我緩緩拿起馬鞭,指著他:

「讓開!」

趙瑾昇鐵青著臉,說出的話卻格外溫柔: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會一直留你在身邊,讓你看清楚我的心,將公主殿下帶到本宮身邊。」

他一聲令下,無數侍衛沖了過來。

我和尼姑相視一眼。

那尼姑忽地一拍馬背,那馬飛馳著越過眾人的圍追堵截,而尼姑一把將我扔上馬背。

「小施主,往前走,貧尼不負人所託,該盡的責任要盡到,後面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落在馬背上,馬受了驚,疾馳而去。

我眼淚落了下來,卻不敢哭,只能努力安撫馬,讓它聽話。

過了許久,馬終於停下。

我回頭看看前路,那裡有人接我,有自由。

可後面,還有一個尼姑為我作戰。

我不知她是受了誰的所託,又為何要以死相護。

但我想,我齊嬌羅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趙瑾昇要的是我,而不是那個尼姑。

大不了,再在那狗賊面前死一次便是。

我懷著一腔熱血,掉轉馬頭,往回沖。

路上已經有侍衛追來,見了我,揮舞了幾下刀,但到底不敢砍傷我。

頃刻間,我到了趙瑾昇的面前,而那尼姑已經滿身血污。

我冷聲道:「住手!」

趙瑾昇大喜過望,哈哈大笑:

「你果然回來了,不枉我留著這尼姑的賤命,嬌嬌,和我回去。」

「你休想!」

一騎快馬從另一條道忽然殺了出來,竟然是一身血污的趙品言。

他仿佛剛剛從死人堆里殺出來,一張臉慘白得毫無血色,身上背著的寶劍,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血。

他只有十五歲,身上卻滿是殺戮氣息。

他身後跟著許多侍衛,也個個都是一身血污。

他緩緩向我伸出手:

「嬌嬌,你過來!」

趙品言沉了臉,他如玉面容上湧上了深深的忌恨:

「嬌嬌,來我這裡。」

我在兩人中間。

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心中湧起了驚濤駭浪。

看來重生後的趙瑾昇沒閒著,他一邊忙著圍捕我,另一邊還能找人去刺殺趙品言。

如今皇帝病重,他只有兩個兒子,若是趙品言死了,不管皇帝願意不願意,都只能立趙瑾昇為太子。

他在效法當年太宗之事。

真是狠毒啊!

我拉起那已經傷痕累累的尼姑上了馬,緩緩走到趙品言的身邊。

趙品言慘白的臉露出一絲笑意,身上似乎湧起無限勇氣。

他長劍指著趙瑾昇,冷聲道:「受死吧!」

趙瑾昇冷笑道:「嬌嬌,你別後悔!趙品言,今日不殺你難卸我心頭之恨。」

兩隊侍衛廝殺起來。

我緩緩向後退去。

趙品言忽然回頭。

而趙瑾昇也時刻注意著我的動向,他忽然冷聲道:「趙品言,她身上可有長公主府的藏寶圖,那裡的財貨相當於整個國庫。」

那一刻,我渾身冰冷如凍僵,我恨極了趙瑾昇,更怕趙品言貪財。

可趙品言目光中湧起濃濃的不舍,旋即笑了。

他輕聲道:「走!」

然後,如一柄利劍一般沖向趙瑾昇。

我呆了一瞬,心口微痛,他為什麼放我走呢?明明趙瑾昇都已經提醒他了,他為什麼還要放我走呢?

片刻間,心中湧起千頭萬緒,但我來不及多想。

我掉轉馬頭,飛馳而去。

身後的廝殺聲漸漸遠離。

後來,尼姑指路,我重新遇到了接應我的人,被帶到一處軍營。

在軍營里,我被人一把抱住,又被另一個人一把抱住。

在我被捂得快要透不過氣的時候,那人終於鬆開了我。

我抬頭一看,蒙了:

「爹,娘!」

12

我的父母沒死。

當年,父親回京被刺,皇帝下了血本,刺客只追著父親一個人殺。

父親跌落山崖失憶。

母親找到他後,東躲西藏,不敢貿然回京,只能帶著父親到一個小村子,隱姓埋名,修養身體。

父親養好身體花了兩年,兩年後,開始四處活動,重新接觸舊部。

等到時機成熟,便舉兵造反。

母親凝眸瞧我:「你可怪我和你爹爹?」

我摸著她稍顯粗糲的手指,輕輕搖了搖頭:「怎會,你們活著便是我最大的幸事。」

母親受了很多苦。

她一個金尊玉貴的公主,哪裡會做什麼洗衣漿補、紡織耕種之事,為了不露餡,竟然也去做了。

而且,那時候,其實他們不回去,我更安全。

他們若是活著回去,皇帝一慌,迎接長公主府的定然是狂風暴雨。

父親也磕磕巴巴地解釋,其實他們曾經去城中找過我,只是長公主府四周都是眼線,不能打草驚蛇。

而城外,時常有侍衛巡邏,也只能將接應之地安排在城外十里處。

至於那尼姑,是母親結交的一位武林中人,她武藝高強,又有俠義之心,便自告奮勇帶我回來。

他們將一切都算到了。

只是沒想到,這短短十里,竟然變故叢生。

母親愛憐地撫摸著我光禿禿的腦袋:「你明白我們不是故意的就好,娘的嬌嬌曾經也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心中微訝,不清楚母親說的是他們離開的這幾年我受了苦,還是在暗示別的。

她目中忽然湧出淚來。

「我自己的女兒,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是我的女兒,但又不全然是我曾經的女兒,你前生一定過得很苦吧?」

我心跳得厲害,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但很快,我抱著她,嚎啕大哭。

是啊,我是您的女兒,但又不全然是。

上一輩子,我真的吃了很多苦。

我結結巴巴地將重生之事一一說了,包括父親戰死,母親早逝,趙瑾昇登基,我死在冷宮。

母親聽完大怒:「賊子敢爾!」

父親恨恨地捏碎了一個茶杯。

我放心了。

趙狗要倒大霉了。

我躺在軍營中混吃等死。

偶爾我會想起趙品言,不知道他是否安全脫身。

只不過,如今我和他站在了對立面上,想打聽他的消息並不容易。

大軍在步步推進,父親精於帶兵,母親精於政治,又手握大筆財富,兩人聯手簡直如魚得水。

更兼母親是正宗的皇室嫡公主,一手將皇帝推上皇位,皇帝卻對她機關算盡,她身後站著大義。

一時間,天下盡皆倒戈,向著母親這邊。

而朝堂上,也陷入了內鬥之中。

聽聞,趙瑾昇想要殺了皇帝提前登基,卻被趙品言戳破計謀,救下了皇帝。

皇帝囚禁了趙瑾昇和季皇后,封趙品言為太子。

更是在父親的大軍逼近京都的時候,匆匆讓位。

趙品言只做了七日的太子就登基成了皇帝……

那尼姑如今是我近身侍衛。

她將這話說給我聽的時候,目光中仿佛藏著萬千感慨:

「這位新帝也是個苦命人呢。」

我愣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趙品言的確苦。

他幼年喪母,在季皇后手下吃了苦頭,再後來,和我一起讀書也常常被我欺負。

再後來,他被林皇貴妃撫養,林皇貴妃對他雖好,但是利益牽連,真情能有幾何?

他如今登基,也是因為皇帝想甩手這個爛攤子。

這世上,真心對他的人的確不多。

但……

「再苦也苦不過天下百姓。」

那尼姑點頭認可。

「以後若真的對上了,姑娘你該怎樣呢?」

我心一凜,愣怔地瞧著她。

尼姑長嘆道:「他如今是皇帝,他重情重義,是個當好皇帝的料子。

「若他整頓軍務,對上你父親,雙方必有損傷。

「但到底他太年輕,抵不住你父母聯手,到時候只怕依舊是個階下囚的命運。

「他對你又有救命之恩,我們江湖中人,最講究知恩圖報,到時候,你夾在中間,才是兩難的。

「姑娘,你要好好想想啊!」

尼姑把我問住了。

我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不由得想起了曾經和趙品言的點點滴滴。

小時候,我羨慕他在宮外可以吃零嘴兒,以至於忽略了他臉上的落寞神色。

後來,他和我一起讀書,我們互相爭著讓對方挨手板兒,這樣的日子算快樂,但其實並沒有過太久。

再後來,父親被刺殺,母親失蹤,我和他就徹底陌路了。

論交情,我們真沒多少。

可不得不說,他從來一直都向著我。

我手中的確有秘庫的鑰匙,得了這些財富,他可以做很多事情。

可他竟然放過了我。

我想不通,最後迷迷糊糊地睡了。

其後許多天,我過得渾渾噩噩。

直到父親的大軍逼近京城,我提心弔膽,害怕兩軍對壘,拼個你死我活。

我不想父親有損傷,也不想趙品言死。

心急如焚,嘴角起了一圈燎泡。

而在此時,傳來了趙品言投降的消息。

我蒙了。

他投降了……

他知不知道這是銘記終身的恥辱,是要寫在史書上的。

以後提起他,人人都會說一句廢帝、降帝……

「他為什麼投降呢?他若往南邊逃,也可以建立一個自己的小朝廷。」

我喃喃。

尼姑垂眸。

「若公主不懂,貧尼更不懂了,貧尼只知道,他對你並非無情。」

我心跳如雷。

13

父母入駐京城,前來接我。

我在一片恭維聲中,住進了禁宮中的玉芙宮。

宮中歲月,平靜如常。

母親訝異我對宮中如此熟悉。

我輕聲道:「前世在這裡住過,到死也沒能出去。」

宮中是一方牢籠,想要逃脫只能做有權有勢的那個,所以宮中的嬪妃們,爭啊,斗啊,連太監宮女都不能倖免。

他們並非一定要權勢不可,有時僅僅只是為了活下去,而不是像一隻螻蟻一般,被人一腳踩死。

母親嘆道:「所以,要做最有權勢的那個啊,娘當年做錯了一件事情,娘不該因為是女兒身,便不敢登高位,反而扶了一個酒囊飯袋上位,讓他耽誤了黎民百姓。」

「娘,您現在有機會了。」我精神一振。

「那你爹怎麼辦呢?我若登高位,你爹出生入死,於他不公;若他登基,宗室不安,必起內亂;若共同登基,也難保不被人離間。」

「那該怎麼辦?」我焦急起來。

母親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笑了一下:

「你之前問娘會如何處置趙品言,若不出意外,大概會幽禁一輩子。」

我心中一片冰涼。

這不該是趙品言的結局。

他心疼萬千黎民,主動放下兵刃。

他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娘……」

「娘也覺得他慘,但命運便是如此,不過,若你登基為帝,自然又不一樣了。」

14

我在父母護佑下,登基為女帝。

登基大典結束,我便去見趙品言。

他被囚禁在天牢之中。

我穿過長長的陰森的廊道,緩緩向他的牢房走去,尚未靠近,便聽到一陣嘶吼聲。

「趙品言,你個懦夫,你怎麼不拿出以前的本事來和他們干?你敢造我的反,為什麼不敢造齊狗的反?

「你說話,你個趨炎附勢,為了女人軟了骨頭的軟蛋。

「你死後沒有臉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宗,我呸!」

是趙瑾昇。

趙品言冷冷地回了一句:

「閉嘴!」

我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等他們吵完了,才出來。

看見我。

趙瑾昇瘋狂了。

他雙手緊緊扒著柵欄,如狼似虎地看著我:

「嬌嬌,嬌嬌你是來看我的對不對?」

他目光灼灼,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我們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了。

上一世,他殺我的那天,雪冰冷刺骨,可和徹骨的疼痛比起來,那雪凍僵了我的身體,反而讓我好受許多。

我看著自己的屍體從溫熱變僵硬,又看著他將我埋葬在一處荒僻的墳場。

薄棺一口,淺墳一個。

他將對我的無情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也看過他抱著那個和我相似的寵妃夜夜笙歌,還曾在冷宮門口黯然神傷。

可這又怎樣呢?

他親手殺了我。

為了那富可敵國的財富,為了我這長公主府的餘孽不死灰復燃,為了他千秋萬代的江山。

我,終究是會被他捨棄的那個。

重來一世,我對他早就情愛散盡。

我甚至很高興他也重生了,這樣我便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我抬抬手,示意人開門。

趙瑾昇的眸子亮了:

「嬌嬌,從前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疑你,不該將你打入冷宮,我……」

他靠近我,想要抱我,卻忽然捂著肚子,倒退幾步,滿面驚愕地看著腹部的匕首,口中鮮血流出……

我拍拍手掌,利刃入腹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我第一次殺人,竟然殺的是趙瑾昇。

風水輪流轉了。

我輕聲道:「你殺我一次,我殺你一次,我們恩怨兩清了。」

趙瑾昇「咚」地跌倒在地,如一隻離了水的魚,無力掙扎著。

我退出牢房,看也不曾多看他一眼,去了隔壁牢房。

趙品言靜默地坐著。

他看我殺人,似乎毫不意外。

我問他:「為什麼要投降呢?去了南邊你還可以繼續當你的皇帝,起碼史書上寫的沒有那麼難看。」

「分裂國家之舉,我不屑為之。」

哦!

還是那個傲嬌的陰鬱少年,一如往昔。

我淡淡道:「那你知道階下囚會怎樣嗎?」

「你要殺便殺吧!」

「呵,朕是皇帝,朕要如何行事,不需要你來指教,你想讓朕殺你,朕偏偏不殺,朕要折辱你,讓你後悔。」

我將他從牢房裡提了出來,安置在宮中做我的貼身侍衛。

他沉默片刻,便走馬上任了。

父母並不放心他。

我安慰他們無妨。

我想起前世,在我死後,他帶兵闖入禁宮,不先去找趙瑾昇,反而先殺了我的替身。

那天,他眸子很紅。

我一直以為他是殺得嗜血,才紅了眼睛,亦或者是恨我入骨,連像我的人都容不下。

現在,卻忽然不這樣想了。

可能我一直將趙品言想岔了。

我想將他放在身邊,再瞧瞧。

舊帝死了。

我父母沒有殺他,將他安置在廢殿之中。

他日夜驚懼不安,硬生生將自己嚇死了。

季皇后自縊在舊帝居住宮殿的房樑上。

一個與她有舊怨的奴才故意將趙瑾昇死了的消息傳給她,她聽了,信以為真,便懸樑自縊。

其實,趙瑾昇活著。

我刀工不好,那一刀沒弄死他。

他被關在廢園之中,苟延殘喘,慢慢等待著發臭身死的那天。

我覺得這樣挺好,畢竟,上一世,我在冷宮中住了好幾年,驚懼憂慮,憔悴如鬼,沒道理他能體體面面地死。

我派了一個御醫去治他,卻只治個半截,讓他好一點,便開始辛苦勞作。

他貴公子毛病,瞬間治好了。

看到他和另一個被關起來的宗室子弟搶飯吃,卻被一腳踹倒的時候,我人性中的惡得到了極大的釋放。

趙品言輕輕捂住我的眼睛:

「別看了,一個埋汰人,沒得髒了眼睛。」

我冷聲道:「你大膽!敢碰朕?」

他氣笑了:「你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大的威儀?就算要學你母親,也學一學她的腦子,別學她說話?」

「你敢罵我娘說話不好聽?」

「不敢,你要看就看。」

他鬆開手,我狠狠瞪他一眼,傲然上了車。

上車之後,我低下頭去,垂著眼睛。

是啊,一切都結束了,我不能沉溺在過去不能自拔,那樣一個人,已經沒有什麼好看的了。

宮裡將舊宮妃遣散出宮,不願意回去的,可以去皇家寺廟修養。

林皇貴妃臨走前,非要見我一面。

我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趙品言,帶他去了。

林皇貴妃卸了金珠玉釵,一條布繩將頭髮束著。

看見我的那一瞬,她鬆了一口氣,笑道:「還以為陛下不來,沒想到陛下還肯見我一面。」

「林娘子當年的救命之恩,朕一直記得。」我淡淡道。

當年若不是她及時帶著皇帝來救我,恐怕我已經落入季皇后的手中,雖然後續未必沒有辦法脫身,但終歸不如她來得方便。

林皇貴妃笑了一下:「陛下記得便好,那事不算幫了陛下,是妾身有所求,和陛下各取所需罷了,今日,妾身就要入寺院,有些話再不說怕來不及。

「妾身年齡已大,自己沒什麼放不下的,陛下沒有遷怒妾身的女兒,依舊給了她公主的威儀,妾身一直銘記於心。

「只是,妾身還有一個兒子,他是個悶嘴葫蘆,許多話憋心裡不肯說,妾身這個當娘親的,若再不說,怕陛下誤會。」

我心一動,林皇貴妃沒有兒子,只有一個養子趙品言。

她是在說趙品言嗎?

她笑道:「我那兒子雖然只當了幾天的皇帝,但其實那日,他可以不當這皇帝的。

「當日,廢帝推託,不願意背上亡國之君的名號,下旨意傳位給妾身兒子,他可以不接這聖旨。

「是他看出來,若他不接聖旨,廢帝便要殺了妾身和他妹妹,他這才接了。

「他有才華又聰敏,若要誓死抵抗,不說堅持一兩年,與大將軍隔岸而治也是有本事的。

「可他卻投降了,寧肯背上千古罵名也投降了,為了黎民百姓也好,為了自己心愛的姑娘也好,他做了人所不能做之事。

「廢帝在宮中日日夜夜哀嚎地罵他,說他是個廢人,妾身卻覺得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大丈夫。

「陛下,您以為呢?」

她說到這裡,目中含淚,淚水盈盈地圈在眼眶之中,要掉不掉的樣子,如芙蓉著露,美不勝收。

我忽然明白,廢帝為何喜愛她了。

我更沒想到,我以為她對趙品言不過是互有所需的利益結合,原來竟有了幾分母子真情。

趙品言他挺有福氣的。

我點頭:「林娘子今日之言,朕記下了,只是不知道令公子心中心愛的姑娘到底是誰?」

林皇貴妃深深看我一眼,張口欲言。

忽而,樹上跳下來一個人,單膝跪在我面前:「懇請陛下恩准,讓臣送娘親上香山寺禮佛。」

林皇貴妃長嘆一聲,不說話了。

我盯著趙品言,道一聲好,轉身離去。

趙品言去了五六日才回來,聽聞他將林皇貴妃安頓好後,又花錢修繕了寺廟前的台階,方便林皇貴妃出入,忙完這些事情,才回到宮中。

回來之後,他老老實實地當我的貼身侍衛。

我們一起經歷過許多次刺殺,熬過許多次夜。

他會在我被眾大臣吵得頭疼時,幫我按揉發昏的頭,也會在我來月事時,貼心地準備好東西。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如此。

直到我年齡漸大,父母為我遴選皇夫的人選。

我在一眾花一樣的美男中,漸漸迷失自我。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我在賞花宴中,一連點了好幾個小郎君。

他們各有各的美。

我哪個都覺得好。

趙品言忽然生了氣,他一甩袖子,第一次沒有執行我將他們帶來的命令。

我不理他,讓別人將那些小郎君帶來。

被眾多美男環繞的感覺實在是好,尤其他們各個在我面前爭奇鬥豔,舒展才情,恨不能將生平所學一一展現,那種感覺就更爽了。

我挑花了眼,直到晚上睡覺也不安枕。

夢裡,聽到有人質問我:。

「齊嬌羅,你可對得起我?你好沒良心啊。」

「你好沒良心啊。」

我睜開眼,有人在我榻邊正輕聲地說。

我淡淡道:「我哪裡沒良心,你說來聽聽。」

燈光瞬間亮起,趙品言的臉在明滅燈火中染上緋色。

他退後兩步,卻並沒有逃走,而是眸色複雜地看著我。

那眸光中摻雜了兩世的情愛,仿佛踏過萬水千山,穿過時光的一束明燈。

看來,上一世的趙品言也不知不覺回來了。

我笑著掀開被窩:

「你來不來?」

他咬了咬牙,來了。

第二日,御前侍衛自薦枕席成了陛下入幕之賓的傳聞不脛而走。

趙品言黑著臉。

我笑得前俯後仰:

「放心,朕會給你個名分,不會白白占你的便宜。」

他臉黑得更透了:

「我不求這個。」

「原來你想和朕當一對野鴛鴦。」

我悠悠然。

他咬牙切齒:

「我要的不是這個,你明知道的。」

我笑了,我的確知道的,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自己知道的一定是對的呢?

「不如你告訴朕?」

當天晚上,我嗓子啞了好久,他終於徹底讓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後來,我封他為皇夫。

後宮唯一的主人。

再後來,我和他生了一兒一女。

女兒類我,軟軟的一團,惹人憐愛。

兒子似他,悶嘴葫蘆,受了委屈也一般地吞進肚裡。

他急了,抱著小肉糰子教訓他:

「你若有話就該說出來,你喜歡阿奴就該和她玩兒,不然,她以後喜歡了別的小郎君,難受的只是你自己,跟著我說,我喜歡阿奴,我要和你玩兒。」

「我喜歡阿奴,我要和你玩兒。」小肉糰子大聲地重複。

父母和我笑得樂不可支。

如此父母健在,兒女雙全,是前世我做夢也不敢想的情景。

這一世實現了,恍若做夢。

閒話家常時,我們聊前世,聊今生。

我問他,上輩子為何起兵造反?

他深深看我一眼:「我小時候,是個悶嘴葫蘆,心悅一個小嬌嬌卻不敢言說,後來,我後悔了……」

原來,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偷偷地心悅我。

我此生,無憾了。

我的餘生,便用在讓他無憾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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