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余淮景並沒有生氣,慢騰騰地開口,「因為你不回我消息,卻和那個女人聊了那麼多,我討厭她。」
我解釋道,「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等等!
這是什麼見鬼的對話!
難道重點不應該是罵了他嗎?
余淮景顯然沒有意識到對話偏題了,他繼續說:「普通朋友?什麼普通朋友連請我吃飯都捎上她,上次為了救她還讓管家陪著你胡鬧,對了,非要住校也是為了她吧?」
「什麼!管家答應要替我保密的!」
「是嗎?事實上他不僅跟我說了,還告訴了爸爸媽媽。你瞧,他根本不值得你任性。「
「……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挑撥我和管家的關係了吧?」
他沒接話,腦袋在我肩上拱了拱,我有一種錯覺:他像是一條毛絨絨的大型犬,撒嬌求主人摸頭。
我一邊被我自己的想法雷到,一邊又覺得暗爽。
「諾諾為什麼總是那麼關注她,她有什麼特殊的嗎?上一世你也是這樣。」
我隨口敷衍,「沒有總關注她,沒什麼特殊的,上一世是因為……」
我反應了過來,驚恐地叫了出來,「你竟然還記得上一世!」
他緩緩抬頭,慢慢地直起身子,偏著腦袋盯著我。
我眼裡的驚悚愈深了,因為我看到他笑了起來,那是一種神經質的笑,光是皮肉扯動,眼神像是冷血動物看到感興趣的獵物一般,冰冷又興奮。
他啟唇道,「瞧瞧我發現了什麼,我的諾諾明明知道上一世,卻唯獨丟失了和我之間的記憶,多稀罕啊。」
10
之後無論我再怎麼裝傻充愣都於事無補,他只是不動聲色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他沒有送我回余宅,而是把我帶到了一個比較偏遠的別墅。
他耐心地介紹了別墅的布局,還體貼地送我到房間門口,道完晚安轉身走了幾步後又折了回來。
然後……捧著我的臉,在我眉心落下了一個吻,很輕,像蝴蝶振翅掠過般的輕柔。
「好夢,諾諾。」
我愣愣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好久才紅著臉合上門。
我趴在床上,不停地撲騰著四肢,腦海里瘋狂地呼叫著0877系統。
「救命啊0877,余淮景說的上一世是我第一次穿書吧!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還有!他親我!嗚嗚嗚他親我!」
更要命的是,我還該死的心動了!
0877機械且毫無情緒的聲音響起,「已將目前的情況上報給了主系統,調查需要時間,請宿主耐心等候。」
「我可以耐心等候,但余淮景可以耐心等候嗎?他怎麼表現得和書里判若兩人啊,他看起來迫不及待想搞我!」
0877的聲音有了起伏,「宿主!不能再和他搞在一起了。」
啊?搞一起?
是那個搞嗎!我說的是搞心態的搞!
我蹭地一下坐起來,渾身散發著黑氣,忍不住吼出了聲,「0877,我和你們系統應該是合作關係,不要再隱瞞我了,第一次穿書到底發生了什麼!」
0877沉默了一會兒,「宿主,我和你從來都是友好的合作夥伴,我是為你著想才申請刪除了你的記憶,當時也是徵求過你的意見的,不過你的記憶數據還在,我可以還給你,但你確定要知道第一次穿書的事情嗎?」
我突然又不確定了起來。
可是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無法控制。
十分鐘後,我得到了丟失的記憶。
於是,我整夜失眠。
第二天早晨,我聽到敲門聲時,整個人縮在被子裡抖了一下。
我不停給自己做心理工作,才鼓起勇氣開了門。
門外是余淮景,他托著一個裝著早餐的盤子。
和一身睡衣、頂著黑眼圈、喪氣無比的我相反,他穿著雪白的襯衫,外套銀灰色的西裝馬甲,頭髮被仔細打理過,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毫不誇張地說,他把手裡的食物換成花束就能立刻去幽會心上人。
聽到他說要出門一趟,晚上才回來,我鬆了一口氣。
我從窗戶看到他的車駛離後,立刻換好了衣服,正要離開就收到他的一條簡訊:我今晚回來一定會見到諾諾的,對嗎?
翻譯過來——隨便你跑,夜幕降臨時我都可以抓到你,識相點就在家裡乖乖待著。
我罵罵咧咧地又換回了睡衣,鑽進了被窩裡。
我摸出手機查看消息,我都失蹤一個晚上了,竟然連一條問候的簡訊都沒有!
突然,我靈機一動,拉一個群,把余暖暖、養母、養父都邀了進來。
11
我:救命啊!
余暖暖:大哥不在群里耶!
媽媽:小諾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爸爸:哪個活膩了,敢動我女兒!
我:我在大哥的一個郊外別墅里,爸爸媽媽姐姐誰有空接我回去?
余暖暖:社團有事。
媽媽:醫院有事。
爸爸:公司有事。
我:……實話實說吧,我是被他抓起來的,他還威脅我!大哥太可怕了!救命啊!
余暖暖:嘿嘿,你們真會玩兒,詳細說說有多可怕唄。
爸爸:那小畜生已經給爸爸保證過了,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放心吧小諾。
媽媽:乖女兒,媽媽正在看你和淮景的婚服,這個婚禮由我親自操辦,一定辦得風風光光的。
螢幕上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但是為什麼連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呢!
婚禮?我和余淮景的婚禮?
難道我又被刪除了一段記憶!
12
寬大的餐桌坐十多個人都綽綽有餘,但余淮景偏要坐在離我最近的位置。
紅酒、蠟燭和鮮花,昏暗的光線顯得曖昧。
我嘴裡咀嚼著食物,食不知味。
我放下手裡的筷子,一鼓作氣地道,「哥哥,你為什麼要撒謊說我們是戀人,爸媽都在籌備我們的婚禮了!」
他淡淡地說:「是嗎?我們的婚禮在哪裡舉行?」
「不對!問題是我們為什麼要舉行婚禮!」
「我們為什麼不能舉行婚禮?正巧下個月你就20歲了,領證婚宴一起。」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失去了言語。
他牽起我的手,目光里都是勢在必得,「諾諾,我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上一世就是因為我給足你考慮的時間,導致我失去了你,同樣的錯誤我可不會再犯兩次。」
說完,他在我手心吻了一下。
毫不誇張地說我整個身軀都為這個吻而顫動。
他將我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諾諾,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秘密,我非常好奇,但是我願意等你,等你主動敞開心扉告訴我。不過,就算你永遠不說也無所謂,對於我而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乾淨,宛如稚子,仿佛願意將自己所有的底牌和弱點都擺在我面前,心甘情願把所有主動權交付給我。
我的心都要從胸腔裡面跳出來了。
失控了。
完全失控了。
應該說在第一次穿書就失控了。
當初我為了完成任務,不斷地接近余淮景,各種刷他的好感度,目的是想了解他內心的想法,阻止他進行反人類的科學實驗。
不料好感度刷得太成功,從養兄妹的親情變質成了曖昧不清的男女之情。
那時的余淮景真是情竇初開單純得緊,碰一下手都能臉紅半天,半點不像現在動不動就親這裡親那裡。
我知道他對我的情感後,第一反應是儘快離開這個世界,但毫無察覺的他以為我只是不好意思,留足空間讓我考慮。
趁著這個機會,我把姜早身邊的麻煩都處理乾淨後就溜了。
回到現實後,我恢復了一貫平淡的生活。
我是孤兒院長大的,沒有父母,也沒有知己,只有工作上的幾個狐朋狗友。
對於我來說,不是上班就是宅家裡的生活本應是尋常,可我卻慢慢變得無法忍受了起來。
我從偶爾會想起余淮景,到經常想起余淮景,最後夢裡都是余淮景的身影。
有一天清晨我哭著醒來,聽到了系統久違的聲音。
它說任務失敗了,需要我二次穿書重新執行任務。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我終於可以再見到他了。
系統提議刪除我的記憶,理由是我和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僅僅是一本書里的反派角色,陰晴不定,有嚴重反社會人格傾向,而我在現實社會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不應該放棄目前的一切留在書里。
思慮再三後我同意了刪除記憶。
兩個世界的人就應該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這可能於他於我都是最合適的。
13
我已經在他別墅里待了半個月了,學校都通知開學了。
余淮景說媽媽已經替我請了一個月的假,讓我不要擔心。
我無力地捂臉,誰擔心這個啊!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鬧了啊!
當晚我就拒絕進食,余淮景一開始還在門外輕聲細語地哄我。
後來見我不理他,他直接拿了備用鑰匙進來了。
「餘一諾,吃飯。」
「我不!」
他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頗為頭疼地說:「諾諾,你又在鬧什麼?」
我沒由來地覺得委屈,大聲說道,「我沒鬧!我要回家!」
我原本是想說回余宅,不知道他想到哪裡去了,神情瞬間冷了下來,眼裡開始浮現起恨意。
「你又想突然消失了,是嗎?上輩子就是這樣,我問遍了所有人說不認識你,連爸爸媽媽都這樣說,還以為是我瘋了!我瘋了?我才沒有瘋!錯的人是他們,你明明來過這裡,他們憑什麼不記得你!都該死!」
他五官逐漸扭曲,眼神癲狂到了極點。
我嚇得後退了一步,他因為我的這個動作瞬間僵硬住了。
而後他悽然一笑,「既然不愛我,那當初你為什麼還對我那麼好?你引誘我愛上了你,然後又洒脫地消失,你讓我怎麼辦?」
內疚和酸澀占據了我全部心臟,吐出口的只有蒼白地道歉語。
「對不起,對不起,余淮景,我沒有想到會這樣的,對不起……」
「不要你的道歉!」他清澈淺淡的眸中浮現水意,「我要的是你嫁給我,永遠留在我身邊。」
他眼角泛紅,晶瑩的淚珠從他臉頰滑下,彙集在下巴處又往下滴。
那一瞬間,我的靈魂都在顫慄。
他哭了。
不可一世的余淮景哭著求我留下來。
是我把他惹哭的。
此刻,我的愧疚感達到了巔峰,我上前擦掉了他的眼淚,「我答應你。」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直接將我抱進懷裡,細碎的吻不斷落下,最後他深深吻住了我的嘴唇。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開始用力推搡著他。
「余、余淮景,我要憋死了!」
他依依不捨地放開我的唇,雙手緊緊摟著我的腰,腦袋依戀般埋在我的頸項里,一副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我抬手回抱他,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背,安撫他的情緒。
「諾諾,再說一次,你願意嫁給我,你要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願意。」
「說完整。」
「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永遠留在你身邊。」我鄭重地說。
說完,我後知後覺的害羞了起來,「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一個晚上把告白、確認關係、親吻和擁抱都進行完了。
他斬釘截鐵地說:「不快。」
也對,按照他的戀愛進程,我們還有半個月就要領證結婚了!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和他商量能不能晚點結婚。
他瞬間翻臉了,「你不會是想後悔吧?便宜都占完了,還不想負責?」
我也不服氣了,「我才是女孩子,我更吃虧好吧。」
「可你早就當著全家的人的面摸我親我,對著我的身體指指點點,還問我多少錢一個晚上。」
他說的肯定是我喝醉酒的那天晚上!
老天,原來剛才的不是我的初吻!
14
我結婚了。
婚禮是在海邊舉行的,當天陽光和溫度都很宜人,海天一色。
我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嫁給了余淮景。
交換完戒指之後,我突然情緒失控,哭得稀里嘩啦。
在現實世界裡,我無親無友,麻木冷漠,日復一日行屍走肉般消耗著自己的生命。
而在這裡,我擁有了疼愛自己的父母,照顧自己的姐姐,甚至還有了終生相依為命的丈夫。
我最後一次呼喚系統。
「0877,我找了上一次任務失敗的原因了,是因為我消失他才發瘋的,這次要永遠留在這裡陪他。」
「宿主,主系統那邊回復了,余淮景是覺醒了自我意識,所以才記得你上一次穿書的事,他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bug,危險指數已經爆表了,你確認要永遠留在這裡嗎?」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確定。」
系統隔了一段時間才問,「為什麼要留在一本虛構的書里,現實才是真實的。」
我回復,「我堅信能讓我感到幸福和溫暖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系統發出一些滋滋的電流聲,再次說話時聲音有了情緒。
「0877尊重宿主的意見,分別前夕告訴宿主一個好消息,這個世界因為你的影響已經不再是簡單按照劇本運行的世界了,余淮景覺醒了自我意識,余暖暖避免了被虐心虐身,岑嘯更懂得了尊重女性,姜早不再遭遇校園暴力,孟嫻三人遭此一劫有了新的人生,歐文不能再禍害華國女孩兒……總之你是那隻扇動翅膀的蝴蝶,無聲無息的龍捲風已經席捲了整個世界。」
我笑著說:「謝謝你0877。」
「不客氣,0877最後祝宿主未來一切順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