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我堵在陽台上,身後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青禾,我們談談。」
我靠在欄杆上,語氣疏離:「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他擰著眉,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讓你把功勞讓給依依,是我不對。可你想想,就你這性子,進了曾家那種地方,能有好下場?」
「我讓她頂替你,其實是在保護你。」
我差點笑出聲來。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試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為我著想的深情角色。
「是嗎?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青禾,你聽我說完。依依比你圓滑,可她都應付不了曾諾,更何況是你!答謝宴就是個鴻門宴,曾諾肯定會當眾發難。」
「到時候,不僅是依依,我們全家,包括我的公司,都會成為全城的笑柄。」
他說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為我們共同的未來擔憂。
「所以呢?」我挑了挑眉。
「所以,你必須幫我們。」
他走上前一步,試圖抓住我的手。
「青禾,把曾諾跟你說的話告訴我。只有知道了底牌,我們才能應對。」
「只要度過這次危機,我馬上就和依依撇清關係。」
「我向你保證,我們還像以前一樣,等我的公司穩定了,我們就結婚。」
他描繪著虛假的藍圖,眼神里卻透著藏不住的貪婪和算計。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安穩的小日子。
他想要的,是攀上曾家這棵大樹,是他自己的飛黃騰達。
而我,或者說林依依,都只是他向上爬的梯子。
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
「周禮琛,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戲演完了,可以散場了。」
「我們,完了。」
我轉身要走,他卻一把從身後抱住我。
「青禾,你別這樣!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不知道是演的,還是真的怕了。
「你不是想知道曾諾跟我說了什麼嗎?」我沒有掙扎,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他身體一僵,呼吸都停滯了。
「好,我告訴你。」
5.
我能感覺到,他抱著我的手臂在收緊,充滿了急切的渴望。
身後,我媽和林依依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陽台門口,屏息凝神地看著我。
他們像三隻等待投喂的禿鷲,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
我緩緩轉過身,迎上他們三雙充滿期待的眼睛。
我笑了,笑得燦爛。
「他問我,想不想要一個億。」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三個人都愣住了,像是沒聽懂我的話。
「一個億?」林依依最先反應過來,尖叫出聲,「他真的這麼說?」
我點了點頭,一臉無辜:「是啊,他說只要我點頭,一個億就是我的了。不過我當時嚇傻了,沒敢答應。」
周禮琛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眼睛裡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一個億……」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夢囈。
我媽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她衝過來抓住我的肩膀,力氣大得嚇人。
「你這個死丫頭!你怎麼不答應啊!那可是一個億啊!」
「你知不知道一個億能做什麼?我們一輩子都……」
「媽,」我打斷她,語氣平靜,「現在知道也不晚。明天晚宴上,依依可以替我答應。」
一句話,讓三個人再次陷入狂喜。
「對對對!」林依依興奮得滿臉通紅,「明天我就告訴曾諾,我願意!」
周禮琛也回過神來,他緊緊盯著我:「青禾,你確定他只說了這個?沒有別的了?」
我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坦然地點了點頭:「沒了,就這一句。」
他似乎還是有些不信,但巨額的財富已經沖昏了他的頭腦,讓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力。
他選擇相信這個聽起來最誘人,也最符合他對豪門想像的答案。
看著他們欣喜若狂的樣子,我低頭,掩去眼底的冷笑。
6.
答謝宴當晚,林依依盛裝出席,挽著周禮琛的胳膊,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我媽也穿上了她壓箱底的旗袍,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仿佛她才是今晚的主角。
我則穿了一身最普通不過的休閒裝,混在服務生的隊伍里,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宴會廳。
宴會設在曾家名下的一家七星級酒店頂樓,水晶吊燈璀璨奪目,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京市的名流幾乎都到齊了。
林依依很快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她被眾人簇擁著,聽著那些虛假的恭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得意。
周禮琛則像個真正的男主人一樣,端著酒杯,遊走在各位商界大佬之間,談笑風生,意氣風發。
我媽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向每一位前來搭話的貴婦介紹著自己的「好女婿」和「準兒媳」。
我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冷眼旁觀著這場滑稽的表演。
宴會進行到一半,主角終於登場了。
曾諾坐著輪椅,被人緩緩推到台上。
他看起來還有些虛弱,臉色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深邃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曾諾拿起話筒,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林依依身上。
「首先,我要感謝林依依小姐,在危急關頭,不顧個人安危,救了我一命。」
閃光燈立刻聚焦在林依依身上。
她提著裙擺,優雅地走到台前,對著曾諾甜甜一笑。
「曾先生,不用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曾諾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準備了一份小小的禮物。」
他話音剛落,兩個保鏢抬著一個巨大的畫板走上台。
畫板上蓋著紅布。
「我請了國內最好的畫家,將當時救我的場景還原了出來。」
「只是畫家說,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和林小姐確認一下,才能最終完成這幅畫。」
林依依的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強裝鎮定:「好……好的。」
曾諾示意了一下,紅布被揭開。
畫上,一輛變形的跑車正在燃燒,一個模糊的女孩身影正奮力將一個男人從駕駛室拖出來。
「林小姐,畫家想問,當時我為了感謝你,曾將我母親留給我的一枚胸針送給了你。」
「那枚胸針對我意義非凡,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它的樣子?」
來了。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問題。
只不過,這次的賭注,從虛無縹緲的豪門婚約,變成了一個億的真金白銀。
林依依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她下意識地看向台下的周禮琛和我媽。
周禮琛對她做了一個口型:「別怕,照實說。」
我媽也對她投去鼓勵的眼神。
他們都以為,這是曾諾在兌現「一個億」的承諾前,最後的考驗。
林依依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掛上自信的笑容。
「我當然記得。」
她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那是一枚非常漂亮的藍寶石胸針,周圍鑲嵌著一圈碎鑽,在火光下閃閃發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她描述得那麼逼真,那麼投入,仿佛真的見過那枚胸針一樣。
台下響起一片驚嘆和羨慕的聲音。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女孩不僅勇敢善良,還將得到曾家的天價謝禮。
只有我看到,台上的曾諾,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7.
「是嗎?」曾諾輕聲問道,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藍寶石胸針……星星……」
他重複著林依依的話,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冷。
「描述得很美。」
他忽然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響徹整個宴會廳。
「只可惜,我母親生前,最討厭的就是藍寶石!」
「而且,我曾諾,也從不戴任何胸針!」
林依依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她腳下的高跟鞋一崴,踉蹌著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曾諾。
台下,我媽手裡的香檳杯「哐當」一聲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周禮琛臉上那志得意滿的笑容還來不及收回,就徹底僵在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射向台上那個無地自容的女孩。
隨即,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湧起。「天啊,冒充的?」
「真是丟人現眼,為了錢臉都不要了!」
剛才還眾星捧月般圍著林依依的貴婦名媛們,此刻紛紛撇開臉,投來的目光里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弄。
「冒充我的救命恩人,編造謊言,欺騙曾家。」
曾諾的聲音冷得像冰。
「林小姐,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不……不是的……」林依依終於崩潰了,語無倫次地辯解。
「是……是她!是她告訴我的!」
她猛地轉身,用顫抖的手指,指向角落裡的我。
一瞬間,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平靜地站起身,迎著上千道或驚詫,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一步步向台上走去。
周禮琛臉色慘白,他想上來拉我,卻被曾家的保鏢攔住了。
我媽則已經癱軟在地,嘴裡不停地念叨著。
「完了……全完了……」
我走到台上,站在曾諾的面前。
他也在看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是你?」他問。
我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台下那三個面如死灰的人,輕輕地笑了。
「因為我想看看,人為了貪慾,到底能有多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