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
沈括一把扶住我。
我倒在他懷裡,晃了晃腦袋。
暈眩感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已經沒事了。
可是他身上的氣味卻絲絲縷縷地往我鼻子裡鑽,明明曾經是我最熟悉最喜歡的,可是此時此刻卻讓我想吐。
我一把推開他,不受控制地乾嘔了兩聲。
「喬喬。」
意識到沈括還想上前,我厲聲喝住了他。
「站住,別過來,你身上的氣味讓我噁心。」
沈括果然不動了。
半晌他低吼道,「鬧夠了沒有,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很難過,身體難過、心裡難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洶湧地情緒從心底翻湧了上來。
我轉過頭,狠狠地看著他,「離婚,我要離婚,立刻,馬上!」
沈括原本眼裡冒著火,可是看到我轉頭他卻怔住了,他愣愣地看著我,緩緩走近,蹲下身。
他的手碰上我的臉,我偏頭躲過。
他有些迷茫地說:「你哭了。」
我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真丟人。
他說:「溫慕喬,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五、
我和沈括這 25 年的人生,沒有一刻是相互缺席的,但因為 3 歲的年齡差,我又似乎一直在追著他趕。
我 3 歲的時候他 6 歲,我剛到幼兒園,他就去了小學。
我 6 歲的時候他 9 歲,我剛追著他去了小學,結果他的教室從西校區搬到了東校區。
我 10 歲的時候他 13 歲,我剛搬到了西校區 1 年,他去了初中。
等到我上了初中,他去了高中。
等到我去了高中,他上了大學。
等到我好不容易考上了他的大學,他已經出社會開始實習了。
所以怎麼說了,3 歲真是一道坎兒。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陪伴了我整個大學 4 年。
在大學,我跟他告白,他接受,我們在一起。
那時候我在學校外租了間房子,我和沈括住了進去。
那時候的沈括已經很忙了,而且租的房子離公司還很遠。
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會每天回到那個獨屬於我們的小家。
那時候我想,沈括真愛我!
坐在安靜的包廂里,沈括拿著菜單仔細看著。
我的目光游離在一旁,不願落在他的身上。
他問我:「想吃什麼?」
我並沒有想虧待自己,點了幾個清淡的菜就止住了。
沈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並沒有多言,他又加了兩樣菜,接著把菜單還給服務生,示意她先出去。
隨著服務生的離開,他突然起身坐到了我身旁。
猝不及防地,他抓住了我的手。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掙脫開來,可是卻被沈括制止住了。
他說:「乖一點,別動。」
他的話讓我的心疼了下,好像被人拿手捏了捏。
我深吸一口氣,有些疲倦地說:「你別動我。」
沈括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半晌他說:「別動,我給你擦藥。」
他的聲音有些啞,讓人聽得心裡微酸。
只見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管藥。
「我自己來。」
說著我就要去拿他手上的藥。
可是卻被沈括躲開了,他說:「我來。」
「不用,我自己來。」
「溫慕喬!」
沈括生氣了。
我懸在半空的手頓了下,然後無力地垂下。
算了,都是坦誠相見過的關係,現在矯情個什麼勁兒?
我偏開頭,不想看。
沒一會兒手上就傳來了清涼的感覺,以及沈括指腹撫過的粗糲感。
我的心微微地抖了抖。
「溫慕喬,你是真的想離婚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沈括已經坐回到了我對面。
聽到他的問題我點點頭,「對。」
「就因為那些照片?」
「對。」
沈括深吸了一口氣,他很煩躁,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他說:「我和她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你到底在介意什麼?這只是最普通的上下級關係,你也工作,你不懂嗎?」
真是難為沈括了,竟然能跟我把這種沒營養的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沈括。」
我抬頭看他,「你為什麼不坐在我身邊,一定要坐在我對面?」
沈括皺了皺眉,一臉疑惑,似乎不明白我話里的意思,或者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考慮過。
我說:「從 3 歲到現在,22 年,我們用 1 年 300 天算,就是 6600 天,只取整數,6000 天,按一天一頓飯算,我們至少在一起吃了 6000 頓飯。這 6000 頓飯,你從來沒有坐過我旁邊,永遠都是坐在我對面。」
「就像剛才,即使你坐到我身邊給我擦了藥,到最後你依然會坐到我對面。你瞧我們中間的距離,最少也有 1 米。但是你和她卻能坐在一起,那時你們的距離是多少,5 厘米?或者零?」
沈括僵了下,他有些無措地站起身。
我抬手止住他,「你別過來。」
「那只是一個意外,辦公室里能吃飯的只有那張桌子,那張桌子根本沒有辦法……」
我沒有聽他說完,而是直接打斷了他。
「還記得大學的時候嗎?那時候我們住在義誠公寓,每天早上你去上班,我總會起來給你做早餐。
「一開始我不會做,只能給你熱個牛奶煮個白米粥,可是也不能天天吃這個,於是我就自己學。沒有課的時候我就會在家裡搗鼓各種早餐,包子、餃子、豆漿、油條、餛飩、麵條,後來我甚至還在家做起了雞蛋灌餅和煎餅果子。
「那時候你能在家吃的就只有早餐。你為了我辛苦往返,我想我一定要讓你早上吃好。
「可是你早上起來是沒有胃口的,我給你做的那些東西,我看得出來你吃得很難受。於是繁瑣的早餐又被我簡單了下來。
「你早上能完全吃完的早餐只有三明治,兩塊三角形的吐司,一個溏心蛋,上面撒點胡椒粉,兩片午餐肉,再加一片生菜,最主要的是什麼醬都不能放。
「這些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我一頓早餐一頓早餐總結出來的。
「至於手磨咖啡,你不愛喝牛奶,會脹氣。你不愛喝豆漿,受不了那個口感。但是加奶的咖啡你卻喝得十分舒服。
「我不知道早上喝咖啡對胃不好嗎?可是你喜歡。而且你有過一次因為早上喝咖啡而胃不舒服嗎?
「沈括,你每天晚上喝的湯是什麼?那是養胃的!
「你的胃是我一天一天養出來的,我養出來的胃是讓你早上能喝你喜歡的咖啡,即使一兩頓不吃飯也不會胃疼。而不是讓你去吃野食!」
沈括的表情很不好,他的嘴張了張,最後他定定地看著我,他說:「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搖搖頭,「沒有以後了。沈括,你對她展露的笑容即使在我們拍婚紗照時都沒有對我展露過。」
「那時候拍婚紗照,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後來我聽到那些工作人員在後面議論,她們說,『這男人該不會是被逼婚的吧,你們看他,從頭到尾連一個微笑都沒有,好像很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我只是緊張!」
沈括的目光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好像是……慌亂。
我搖搖頭,怎麼可能?沈括什麼時候慌亂過?
我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
沈括走到我面前,他單膝跪下,握住我的手。
他認真地看著我,比向我求婚的時候還認真。
他說:「我會把習暖暖調離秘書部,以後也不會再跟她見面。也許我跟她之間的尺度我確實沒有把握好,但是我向你保證,我對她只是欣賞,欣賞她生活和工作的態度,沒有任何僭越。」
「你心動了。」
沈括的眉頭皺了下,「我沒有。」
他的語氣很果決,沒有一絲猶豫。
我搖搖頭,「你心動了。」
沈括的表情逐漸煩躁,「這是我自己的心,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我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
沈括冷下臉,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沈括,我太了解你了。這麼多年,在你身邊打轉、想往你面前湊的女人如過江之鯽,可是你連一個多餘的目光都不會留給她們。
「可是這次的人不一樣,她讓你為她破了太多次例了。她是你 28 年人生的第 1 個,換句話說這叫什麼,這叫真愛。
「我是商人,如果一筆投資眼見著就要賠得我傾家蕩產,我一定會及時止損,將傷害降到最低。
「沈括,你心動了,你對別人心動了。所以,我不要你了。」
六、
沈括拒絕了我離婚的要求。
這很正常。
畢竟他沈括既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也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就像在書里,即使到最後他也不是離異,只是喪偶而已。
這麼一想我忍不住抖了抖,沈括不會想搞死我吧?
我搖搖頭,應該不至於。
書裡面很多情節的走向我都能理解,唯一一點不行,那就是沈括搞垮我溫家。
這不是沈括會做的事。
如果溫家必垮,那麼沈括最多只是搭了把手,更深層次的原因絕對出現在溫氏內部。
看來我需要把公司好好地梳理一遍了。
跟沈括把話說開了之後,他有些失魂落魄,最後只說了句:「我不會跟你離婚,我們會好好地在一起。」
我覺得我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了,再多的,我也懶得說。
畢竟我不是他的情感導師,不負責讓他認清楚自己的感情。
我起身揚長而去。
他拉住我,「你去哪兒?」
我說:「回家。」
他不鬆手,「回哪個家?」
我說:「觀庭。」
聽了這話他似乎微微地鬆了口氣,他說:「在家等我,我會處理好一切。」
我聳聳肩,沒在意。
觀庭是我和他婚後住的地方,他以為我是妥協回家,可是我沒告訴他,我只是回去清理東西而已。
當我帶著一隊整理收納師回到觀庭時,張媽嚇了一跳。
這陣仗,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有人來查封房子的。
張媽一臉茫然,「夫人,您這是要幹嘛?」
我說:「搬家。」
不等張媽繼續發問,我就出言吩咐:「把牆上所有的照片、壁畫全部取下來。」
「是。」
「把二樓衣帽間所有的女士用品全部包起來。」
「是。」
「把二樓主臥的化妝檯整個搬走。」
「是。」
「把所有的地毯全部清理扔掉。」
「是。」
「屋外的銀杏樹拔了。」
「……是。」
「剩下的人清理整個房間,任何帶有女性特徵的物品全部帶走。」
「是。」
我帶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張媽好幾次想往我面前湊,都被我的平靜給勸退了。
她受僱於沈括,由沈括開工資,等我離開這也就再無交集了,如此這般也沒什麼好寒暄的。
離開觀庭後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自己名下的一處房產。
溫先生和喬女士旅遊還沒回來,沒必要讓他們擔心。
而且離婚這事兒我意已決,不想再聽旁人勸解。
離開後我將沈括的所有聯繫方式全部拉黑,然後直接去了公司。
接下來的一周我幾乎住在了公司里,將公司的所有合同、帳目全部核對了一遍。
好死不死地還真讓我找到了問題。
公司的財務總監竟然背著我弄了家皮包公司,干偷稅漏稅的事兒。
這筆錢他要是全部私吞了還好,可是他竟然把其中的一小部分以股份分紅的名義轉到了我爸戶頭上。
呵,挺能幹的。
不僅違法亂紀,還想讓我爸給他當替罪羊。
誰給他的膽子呢?
哦,是我爸!
這個財務總監是公司的元老,我爸最好的哥兒們,陪著他披荊斬棘那麼多年,又一直照顧我。
真是讓人沒想到,咬斷你脖子的狼竟然就在你身邊。
不過也能理解。
畢竟沈括都能變,其他人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找到了癥結所在,我直接把事情交給了洪律師。
這事兒怎麼辦呢?
作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當然是依法辦事。
在我忙忙碌碌的這一周,找我的人很多,其中最值得提及的是三個人。
他們分別是沈括、習暖暖還有江方寧。
沈括我沒見,他想硬闖,不過我報警了。
習暖暖我也沒見,我很閒嗎?有那個工夫跟小三閒聊?
至於江方寧,不得不說她是個奇女子,一個非常有當惡毒女配潛質的奇女子。
不知道是我哪裡給了她信號,她莫名其妙地把我當成了上線,開始事無巨細地把習暖暖和沈括的事分享給我。
「夫人,今天沈總要把習暖暖調離秘書部,結果她竟然跑到辦公室去跟沈總鬧,說如果這樣的話她就辭職,結果沈總說:記得做好工作交接。
「夫人,習暖暖去樓下設計部了,鬧了半天還是沒走。也是,沈氏待遇這麼好,誰捨得走?
「習暖暖今天又給沈總送早餐了,沈總沒要,結果習暖暖說:『你要不要是你的事,但是我必須完成我的承諾。』不過最後沈總還是沒吃,把東西扔進垃圾桶了。不得不說乾得漂亮,她的那些東西也就配待在垃圾桶。不過我覺得裡面有貓膩,承諾?什麼承諾?不行,我得去查查。」
……
「我查到了,一個月前習暖暖闌尾炎,是沈總把她送去醫院的。」
……
我拿出手機,江方寧最新給我發的一條消息是:「習暖暖又跑天台偶遇沈總去了,那裡本來就是沈總的私人場所,我們誰都不敢上去,結果她倒好,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後花園。」
我很無語,「你這麼閒不怕扣工資嗎?」
江方寧很激動,「夫人啦,您終於理我了!您放心,沈總的所有動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您還要照片嗎?我發給您。」
我:……
謝謝,不用!
「不用叫我夫人,我已經在跟你們沈總辦理離婚手續了,至於習暖暖和沈括之間的事以後也不用發給我。」
江方寧:「溫總,別呀!輸給您,咱們自愧不如。輸給習暖暖,太丟面兒了!」
我笑了笑,「那你可以選擇自己上位。」
畢竟江方寧也是妖冶玫瑰的類型。
江方寧:「不敢不敢,那是沈總,估計他現在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一定記得。」
「怎麼?覺得自己比不過習暖暖?」
江方寧:「怎麼說呢,畢竟我們一界凡人,人家可是白蓮花仙子啊!嘖,男人的眼睛是不是拿來當裝飾品的?真是越想越氣。」
江方寧的話成功地取悅了我,「晚上有時間嗎?請你吃飯!」
江方寧立馬回覆:「有時間,所有的行程為溫總讓步。」
我和江方寧約在了肖毅的西餐廳里,看到我的時候他很驚訝,「自己來的,老沈沒陪你一起?」
我更驚訝,「他什麼時候陪過我一起?」
肖毅摸了摸鼻子,呵呵傻笑地離開了。
跟江方寧在一起聊天挺開心的,她屬於胸大無腦的類型,直來直去。
即使繞彎子也是讓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跟她在一起很放鬆。
可是人生就是一場戲,總有無數的巧合和意外。
比如過習暖暖竟然在這家西餐廳兼職。
看到我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想躲,可是下一秒她突然就硬氣了。
看到她江方寧直翻白眼,「喲,這又是在凹什麼勵志人設呢?」
習暖暖一臉悲憤,「這還要問溫女士了。」
我一臉茫然,我幹什麼了?
我沖她招手,「來說說,我怎麼你了?」
習暖暖眼中帶著憤怒和委屈,她說:「溫女士,如果因為我和沈總之間的事造成了您的誤會,我可以解釋。可是你遷怒到我父母身上,是不是太過分了?」
「習暖暖,我給你說話的機會你就抓緊時間,不要在這裡跟我玩什麼文字遊戲。問責我?你還沒有資格!」
我話音剛落,沈括就風塵僕僕地趕來了。
他身上穿著一套淺灰色的西裝,是我給他買的。
失策了,想到了所有的東西,卻唯獨忘了那些我給他置辦的東西,應該一併帶走的。
我笑了下,「話說早了,你似乎也是有資格的,看,撐腰的來了。」
習暖暖回頭,一臉驚喜地看著沈括。
可是沈括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他的目光膠著在我身上,一瞬都沒有離開。
我看向他,憔悴了,瘦了,眉宇間有些頹然。
我說:「來給你的小情人撐腰嗎?幹嘛非要做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事兒,直接跟我離婚不就好了。怎麼,圖刺激?」
沈括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他上前兩步死死地盯著我,「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不見我?」
我冷下臉,不想再跟他說這種沒有營養的話。
我看向習暖暖,「我知道你這幾天一直在找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有話趕緊說。」
習暖暖目光期期艾艾地看著沈括,在發現沈括不會給他任何答覆後,她一臉屈辱地看向了我。
「溫女士,你為什麼要開除我的父母?他們在溫氏兢兢業業工作那麼多年,你怎麼可以憑一己之私就開除他們?他們做錯了什麼?」
這麼巧合的嗎?
習暖暖的父母竟然在我公司?
這真是會給惡毒女配找事兒啊!
「習暖暖,你是愛情偶像劇看多了嗎?你知道我公司多少人嗎,上上下下上萬人,你父母是哪根蔥,值得讓我親自開除?」
「且不說他們被開與我無關,就算是我授意的又怎麼樣?你覺得我開這麼大的公司,賺這麼多錢圖什麼?圖做慈善嗎?不,圖我高興。」
「我身為公司的最高決策人,難道還沒有資格開除幾個品行不端的人?」
「沈總,我有嗎?」
我的手緊緊地握在紅酒瓶上,但凡沈括說出一個讓我不高興的字,我就把紅酒往他腦門兒招呼。
沈括看著我,他說:「跟我回家,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找回來了,一切還跟以前一樣,跟我回家。」
我:???
這男人腦子瓦特了?
習暖暖不樂意了,「你憑什麼說我父母品行不端?」
「憑他們生了你這麼個品行不端的女兒!」
習暖暖滿臉赤紅,「溫女士,你太欺負人了,你有錢有勢就可以這樣欺負人嗎?我做什麼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只是感激沈總送我去醫院,我給他買早餐、做午飯只是為了感激他,我做錯什麼了?」
我非常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我懂,我都懂。」
我看了眼吃瓜吃得興奮不已的江方寧,我問她:「如果你闌尾炎了,你會給沈括打電話嗎?」
江方寧連連搖頭,搖得她的胸都跟著顫了。
「我是沒有手機嗎?我不會打 120 嗎?我是沒有父母嗎?他們才是我第一時間會找的人啦!我沒有朋友嗎?這麼可憐的嗎?再不濟我都可以爬出去敲鄰居的門啊!」
習暖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而且,就算我給沈總打電話,他應該也就最多幫我打個 120 吧!」
這句話精準補刀,刀刀見血。
不過卻讓習暖暖面露喜色。
沈括目不斜視,他說:「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聽得意興闌珊,「習暖暖,別泄氣,等我跟沈括離完婚你就可以上位了。至於現在,再忍忍,別給我弄死你的機會。」
沈括牙關緊咬,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們不會離婚,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沒有其他人,只有你。」
現在說這些話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想掙開他的手,可是他鉗住我的手卻仿佛有千頃重。
「跟我回家。」
他拉著我往外走。
我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掙扎間我的肚子撞在了桌角。
一陣猛烈的刺痛傳遍四肢百骸。
我臉一白,猛地護住自己的肚子。
沈括一把抱住我。
「怎麼了?喬喬,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你別嚇我!」
我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孩子,孩子!」
沈括眼中滿是茫然,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我的肚子上,愣愣地看著我。
我紅著眼死死地盯著他,「沈括,如果我的孩子有任何散失,我絕對讓你和習暖暖不得好死!」
七、
對於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只能說來得不是時候。
可是讓我放棄他,我又不願意。
因為這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孩子了。
倒不是說沈括讓我對愛情、婚姻失去了信心。
只是,如果 22 年的感情都能被取代,我又何必再去試錯?
愛情很好,婚姻很好,可是我溫慕喬更好。
我有錢有顏,我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如果愛情、婚姻並不能讓我的人生更完美,那麼不要也罷。
可是孩子不一樣。
媽媽這個身份是我想要去體會的。
躺在病床上,沈括緊緊地抓著我的手。
我掙了幾下沒掙脫,也就隨他去了。
醫生說:「你現在有先兆流產的症狀,不過你的身體素質還不錯,問題不嚴重,先在醫院住幾天,輸液保胎,後面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情舒暢,不要再有二次碰撞了。」
沈括點點頭,「麻煩了。」
醫生離開後,護士就來給我輸液。
沈括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並且不放心地叮囑,「輕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括氣場的壓制,護士的手有些抖。
怕什麼來什麼,她還真就扎偏了。
「嘶!」
沈括緊張地站起身,他低吼道:「不是讓你小心點嗎?」
護士被他嚇了一跳,她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沈括。」
沈括看向我。
「滾出去。」
沈括面色一僵,他的牙關明顯咬緊,就連垂在身側的手都明顯收緊了。
接著他「騰」地轉身就離開了。
小護士無措地看著我。
我溫聲安慰,「沒事,你扎吧!」
小護士感激地點點頭,這下很順利,沒有什麼感覺就扎進去了。
輸液的速度很慢。
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睡夢中好像有人給我掖了掖被子,接著輸液的那隻手慢慢地溫暖了起來。
等到我猛地驚醒,天色竟然已經暗了下來。
抬頭一看,輸液瓶已經不見了。
病房裡唯一的亮光在一旁的沙發上。
偏頭看去,只見沈括正端坐在那兒,他的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淡淡的螢光映照在他臉上,依舊是那麼一副冷靜自持的臉。
許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猛地抬起眼。
四目相對間我率先移開了目光。
「醒了?餓不餓?」
沈括打開燈,病房裡瞬間亮堂了起來。
他拿起一旁的保溫盒,「我讓張媽熬了你最喜歡的栗子粥,裡面還放了紅棗,你要不要吃一點?」
說著他就擰開蓋子準備給我盛。
「你怎麼還在這?」
沈括的手頓了下,他說:「我的老婆孩子都在這,我不在這我去哪兒?」
我皺眉,語氣不耐地說:「去喝你小情人的湯、吃你小情人的飯,去陪你的小情人天台喝咖啡、看風景,去送你的小情人回家。愛幹嘛幹嘛,就是別在我這。」
沈括把粥盛好遞到我面前,「那不是我的小情人,我也沒有小情人,只有你。吃一點吧!」
曾經他的不動聲色在我看來是至高的魅力,可是現在卻讓我討厭得緊。
我直接揮開他手上的碗,碗掉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響。
「沈括,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招人煩?除了離婚,請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沈括垂著頭看著地上的碗,他的身影有些頹然。
半晌他蹲下來撿起碗,然後默默地開始打掃。
我看不得他這種好像受氣小媳婦兒的樣子。
只感覺一團火鬱結於心,憋得我非常難受。
「你到底想怎麼樣?現在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我不需要你陪我,也不需要你照顧我,我只需要你跟我離婚。」
「離婚」二字一出,沈括猛地抬起頭,他雙目赤紅,臉上是隱忍的複雜情緒。
「溫慕喬,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我果斷地搖頭,「不好。」
沈括呼吸加重,「我錯了,我沒有把握好和習暖暖之間的距離,可是我只是把她當作普通朋友。」
「我就那麼不可饒恕嗎?你就一定要給我判死刑?連個改過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心裡有點兒難受,我嘆了口氣。
「別人可以,你不行,因為你是沈括。」
沈括眼露茫然。
「這麼多年,被你沈括親口承認是朋友的異性應該只有習暖暖一個吧,就連那些和我們一起長大的異性都沒有這樣的殊榮。」
「是的,現在你們是普通朋友,那以後呢?」
「沈括,你捫心自問,如果這次的事我沒有上升到離婚的高度,而只是跟你吵、跟你鬧,甚至威脅你。你會怎麼做?」
「你會覺得我煩,覺得我心眼小,覺得我無理取鬧。」
「你會一次又一次地跟我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你知道嗎,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打著普通朋友的旗號,做著曖昧不清的事兒,到最後還要指責我,甚至你們發生了什麼,還要說是我逼的。」
「何必呢?從源頭上掐斷不好嗎?」
「一塊爛肉,剜了就好!」
沈括搖頭,緩緩搖頭。
他乞求地看著我:「溫慕喬,溫慕喬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因為這些沒有發生過的事而不要我。這些只是你的推測,他們不會也不可能發生。」
我揉了揉太陽穴。
「你知道風險評估嗎?」
沈括人一僵,「那我們的感情呢?我們 22 年的感情,你就這麼輕而易舉地不要了嗎?」
「我們還有了孩子,我們會越來越好。」
「溫慕喬,你還愛著我,你還是愛著我的!」
似乎這份愛是他最後掙扎的底氣,我給的底氣。
我打斷他的話,「沈括,你愛我嗎?」
沈括看著我,第一次他正面回答了我這個問題。
他目光沉沉、眼神堅定,他說:「溫慕喬,我愛你!」
我嗤笑,「你能在愛我的時候做出這樣界限不明、曖昧不清的事兒。我在愛你的時候要和你離婚,又有什麼問題呢?」
沈括臉色一白,他乞求地看著我,那目光仿佛溺水絕望的人。
我偏過頭,不想再看他,「沈括,我給你一周的考慮時間。」
「我鄭重嚴肅地告訴你,我只會在離異狀態生下這個孩子。否則一周後我會打掉。」
我的話絕情冷漠,傷人傷己。
身後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沈括如困獸一般的嘶吼。
「溫慕喬!」
八、
我在醫院住了一周。
這一周沈括就跟孝子一樣,每天晨昏定省,一日三餐地給我送飯、送菜、送湯。
除了一開始掀了一碗粥,後面我也沒再矯情。
他拿來的食物我一併照單全收。
畢竟,再苦不能苦自己。
該說不說,沈括拿來的食物,味道還是一級棒的。
我吃了他帶來的食物,沈括卻好像更難過了。
他說:「溫慕喬,我很害怕,你這樣我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
不得不說是個聰明人,看問題看本質。
但是我真的就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所謂嗎?
倒也不是。
畢竟 22 年的感情,我又不是個機器人。
面對他,我也會難過,我也會傷心。
可是,每一次的難過和傷心又在提醒我,這些都是他給我的。
是他先不要我們 22 年的感情的。
我一次又一次地去重複推導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