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隆,我語氣平靜:「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們?」
這麼多年的憤怒和不甘湧上心頭,我想起他抓著媽媽的頭髮把她推倒在地,想起他撕了我的課本惡狠狠地罵我賠錢貨,想起他把媽媽帶到賭場說是抵債……
嘩——
暴雨傾盆,淋在臉上和我的眼淚混在一起,我握著刀柄的手更穩了:「你來了,就得死。」
那天,是江溯及時趕到,阻止了我。
他那天別的什麼也沒說。
只是輕輕抱我,很輕地叫我姐姐。
我後來問過他,他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他愣了幾秒,輕笑:「可能是未來的我知道你會犯傻,所以提醒我好好保護你。」
再後來,單均就進去了,判了七年。
江溯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直到今天。
7
恍然間,我似乎又聽見轟隆的雷聲。
比那天更響。
可現在,分明是風清氣爽的好天氣。
我幾乎怔在原地,渾身發冷,張了張口吐不出一個字來。
最親密的人,才最懂得哪道傷疤最深。
我以為他珍重我。
可原來,這件事也只是他手裡的一張底牌。
我想起了母親曾經問過我:「真就看準他了?」
我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嗯。
「你不喜歡他嗎?」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那孩子滿心都是你,但他心思太重了,容容,你跟他在一起,會很辛苦。」
我搖頭:「媽媽,我喜歡他。」
「那就去吧,容容啊,一直都很勇敢。」
那天,她說了好多好多。
「媽媽知道,現在治療的事情都是江家交的費用,」她溫柔地摸摸我的發,「這些錢對他們或許不值一提,但是你要記住,以後有能力了慢慢還。
「只有站在對等的位置上,兩個人才能走得長遠。」
系統給的一百萬當時解了手術的燃眉之急,但後續並不順利,索性當了江溯的家教老師後薪酬不錯,我又做了兼職,勉強能負擔。
在我畢業工作之後,經濟放寬,我也在努力償還。
江家於我有恩。
我知道的。
沒有江溯,系統不會綁定我,我湊不到錢,單均也沒辦法進局子。
江溯對我夠好了。
就像養一隻小貓,他飼養它,為它解決所有麻煩,同時,他也對這隻貓有十足的占有欲。
這隻貓是他的。
就像我是江溯的。
但江溯不是我的。
站在面前的人表情狠戾又帶著倨傲,明明是最熟悉的面孔,我卻覺得無比陌生。
我自嘲一笑:「原來如此。」
難怪。
難怪他總是做出那麼多傷害我的事,看著我一次次低頭,去哄他、遷就他。
我以為他只是太沒有安全感。
但結果只是因為他有恃無恐。
知道我需要他,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做出那些事情。
或者說,他知道我需要他,默認這份需要是我接近他的所有理由,所以一開始就在心裡判了我的死刑,不管我後面怎麼做,都無法抹除這份偏見。
怪我。
怪一開始的接觸就帶著目的,所以後面的所有真心,都該被質疑。
8
【不是的!他就是瘋了,才會說那些混帳話,那不是他的本意……】
或許是信號不穩定,系統音帶著滋滋的電流聲。
【單容,你相信我。】
帶著母親的骨灰回到我租的地方後,系統一直在為江溯解釋。
我單手開了罐啤酒,嘲諷道:「你們這行這麼卷?別的系統也像你一樣為了業績這麼努力麼?」
系統靜了靜:【不是為了業績,是為了……你還是會繼續攻略江溯的,對吧?】
他最後這句話低低的,似乎帶著懇求似的。
我不說話了。
系統沉默幾秒,語氣又變得嚴厲:【你別忘了,毀約的話你會死。】
我一口乾了啤酒,單手捏扁易拉罐,沒什麼表情地回:「忘不了。」
明明是我和江溯的問題,卻牽扯到了段呈風,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對此倒是無所謂。
「你打算帶阿姨回家嗎?」
我點頭:「我先處理完這邊的事情。」
我媽一直念叨著想回鄉下,可我帶著她到處奔波,做了一個又一個手術,她的身體太虛弱,到後面根本經不起長途跋涉。
現在,總得讓她落葉歸根。
我把卡里的錢算了算,繼續給江家轉了一部分。
然後把租的地方退了,簡單收拾了東西離開。
段呈風和我一起帶媽媽回了家,他說,總歸要幫著我給媽媽下葬。
六個小時的高鐵,又三個小時的大巴,還要走一段曲折的山路。
到家時已經深夜。
我回村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下葬那天,大家都來幫忙。
「容容,別太難過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告訴我,我們就不在這裡過多打擾了。」
我點頭,輕聲道謝。
又要下雨了,我撐著傘離開。
但我沒想到,江溯會找到這裡。
前一天下了雨,村路一片泥濘,他向來愛乾淨,此刻鞋子和褲腳都濺滿了泥,好不狼狽。
「為什麼一聲不吭就走了?
「還和段呈風一起,怎麼,你真想和他在一起?」
他語調平靜,我卻知道,他快發瘋了。
我看著他,也不說話。
江溯壓下脾氣,柔和了語調:「姐姐,不是說想帶我回來嗎?我們可以就在這裡重新辦一次婚禮,等媽媽病情穩定些把她接回來,他肯定很開心……」
系統也勸我:【節哀。江溯已經低頭了,你再原諒他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我沒管系統,只是糾正了江溯:「江溯,那是我媽媽。
「另外,我們不會再有婚禮了。」
他動作一僵。
系統也愣住:【你瘋了,阿姨已經走了,你總不能放棄攻略……你不要命了!】
「我放棄,欠你的我會雙倍還你,」我平靜地開口,嗓音輕緩,「江溯,如你所願,我不要你了。」
江溯聲音發抖。
「為什麼?」
我帶著他重新走到墓碑前。
「你喊出喬薇名字那一刻,她正在醫院裡看我們的直播。
「我看著她被推進火化爐的時候,你在發和喬薇曖昧的朋友圈。」
江溯一瞬間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厲害。
「我不知道……姐姐,我只是沒有安全感,我就想再試試你會不會離開我……
「我就是想,最後試一次,我其實早就準備好了第二場婚禮,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會這樣的……」
他喃喃自語,精神幾乎崩潰。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他完全控制不住情緒,哭得停不下來,呼吸也慢慢急促,最後從喉嚨里發出艱難嗚咽的聲音,倒在地上,手一直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