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註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程謁澤斂眉,專心寫自己的卷子。
作業必須得放學前寫完,他才有時間和精力在照顧完妹妹之後又去做兼職。
2
那天突然下了大雨,程謁澤把厚外套留給在醫院的妹妹禦寒,自己就只能穿著件單薄的襯衣來上課。
他照舊是打算默默地走到座位坐下,開始複習昨日的課程。
卻被人打破了自己的慣例。
是在做夢?程謁澤心想。
他抬頭瞥了一眼時溪,卻發現小少爺嘴是毒,膽子卻小的和貓兒似的。
程謁澤還沒怎麼樣,時溪的腰就微不可覺地一抖,摔在了他腿上。
甜香的味道更盛。
時溪窩在他懷裡,一隻嫩白的手軟軟地搭在程謁澤胸前,看起來像老家那隻剛出生不久的幼貓。
小貓不知道眼前的人有多可怕,炸著毛伸出爪子給了他一巴掌。
這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欺凌的行為,卻讓程謁澤的心裡除了恥辱之外,又多了一絲古怪又隱秘的暴戾,想要將這朵未經風雨的白玫瑰狠狠從枝頭折下。
3
但這點陰暗的心思很快被程謁澤藏好了。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時溪出乎意料的乖。
逼自己淋著雨跑到家裡,卻又嘴硬心軟地趕他去洗澡。
浴巾和換洗的衣服都暖融融的,上面還有一股和小少爺身上如出一轍的香甜氣息,讓程謁澤有些恍惚。
就像那個在寒夜裡的小女孩,擦亮手中的火柴,看到了甜蜜又冷酷的幻象。
所以當溪逼他喝下那杯液體時,程謁澤差點以為這場美夢就要醒了。
好在時溪很乖。
他規規矩矩地坐在書桌前,捏著筆桿的指尖有些發白,仰著一張小臉,驕橫地讓程謁澤給自己補課。
4
試卷做的很爛,程謁澤沒忍住說了點重話。
小少爺垮著臉,泫然欲泣,眼底的委屈都快要溢出來。
程謁澤的氣一下就消了,自己怎麼能和一隻傻兮兮的貓計較?
時溪就算連字都不會寫,時家也有的是辦法讓他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不過小貓雖然呆了點,可說要學習竟然還真的認真了起來。
讓複習就扎紮實實地從頭看起,讓罰抄就老老實實地連標號和題干也抄下來。
就連自己順手整理的筆記,也被時溪當做是什麼金科玉律一般,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看著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的時溪,連日輾轉於學校、醫院和便利店酒吧的程謁澤,突然就鬆了一口氣。
5
之後每個工作日的下午和周末,程謁澤都會去時溪家裡。
時溪會彆扭地讓他和自己一起吃飯,會專心致志地聽程謁澤給他講題。
有時候遇到的題太難,時溪一時半會理解不了,甚至會不自覺地拉著程謁澤的手腕撒嬌,讓他再說一遍。
雖然在學校里,時溪依舊不搭理自己,哪怕只是在走廊遇到都要遠遠地繞去另一條路,在同學面前更是把他當空氣。
程謁澤只是含著笑,看著時溪的背影,心裡無奈地輕嘆一句。
真是小少爺脾氣。
6
托時溪的福,那五千及時地補上了醫藥費的缺漏,妹妹精神了許多。
她坐起身子,靠在調高的床頭,打趣哥哥最近怎麼看起來春風滿面的。
程謁澤一怔,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笑容竟然一直保持到了醫院。
「哥哥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他告訴妹妹。
在病房走廊盡頭的水池,程謁澤洗著妹妹的飯盒,覺得這段時間簡直是他自父母離世之後最幸福的時光。
他甚至有些責怪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多在酒吧打一份工,這樣說不定時溪就能早一點注意到他,早一點來「折辱」他。
當然,程謁澤不是為了時溪的錢。
第一晚五千的「賣身」錢已經足夠付自己的家教費了,剩下的,程謁澤一分也沒有動。
7
但小少爺突然有點不對勁。
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吃飯也乖,學習也乖。
程謁澤走的時候,時溪都困得迷迷糊糊了,還會撐著和他說一句路上小心。
今天卻蔫蔫的,連誇他成績提高了都沒什麼反應。
是在學校里遇到了什麼事?
程謁澤猜測,剛想開口問問就看到了時溪手上那道傷口。
他從小在山裡長大,四五歲就跟著父母幹活了,手腳上的傷口、老繭不計其數,每到冬天還會凍得紅腫皸裂。
來城裡上學之後才好了些,但還是能隱隱看見不少深色的傷痕。
和程謁澤身上這些傷比起來,時溪那點小口子根本不算什麼。
可他偏偏覺得心疼的要命。
這麼乖的小少爺,明明該被他捧在手心裡嬌寵著才對。
可是時溪不告訴他就算了,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處理傷口。
程謁澤有點生氣,手下無意識地用力,弄疼了懷裡的小貓。
淚水連珠落下,他慌忙抱住時溪哄著。
又是道歉又是給揉手腕,時溪才願意告訴他是因為父母沒及時關心他而傷心。
好吧。
程謁澤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真是個小少爺。
不過他又想,這樣也好,時溪本就該是這般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
他捏捏時溪挺翹的鼻尖:「我給你準備驚喜,好不好?」
8
可時溪又鬧了脾氣。
程謁澤在晚會前專門拜託了老師提前給時溪批改試卷,但等他拿著成績條到了天台,只看到小少爺恢復了以往的惡劣無理,一雙貓兒眼冷漠地看著程謁澤。
時溪說他煩,讓他滾。
說自己玩膩了。
說他不配。
時溪的話像一把利刃,無情地劃破了那張投射著甜蜜幻夢的幕布。
程謁澤看著時溪背後那個半人高的禮物盒有些恍惚。
明明是眾星捧月般長大的時溪,不知道為什麼卻很沒有安全感。
睡覺時總是要把自己裹得緊緊的,還必須得抱著什麼東西。
所以程謁澤在繁忙的日程里硬是擠出時間,親手給時溪做了一個玩偶抱枕,裡面還填充著時溪喜歡的香包。
其實在做抱枕的時候,程謁澤收到了京城程家的聯繫,已經繞開明面上窺視的人和親生父母見了面。
作為程家唯一的繼承人,程父程母要求他直接轉去京城的重點中學讀書,順便開始接觸家族事務。
但為了時溪,程謁澤將這個時間硬生生又推遲了半年,想著再怎麼樣也要給他補完高二的內容才行。
但眼下時溪竟然想要跑掉。
程謁澤眼底一片煞氣,他捏住小少爺有些單薄的肩,想要不管不顧地將人直接帶回京城關起來。
就關在自己的房間裡,鎖上鏈子,那也去不了,只能委屈地待在他的床上。
至於什麼抱枕,全是多餘的東西,以後時溪能抱住的只有他。
9
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崩掉的前一刻,程謁澤看見了時溪眼眶裡微不可覺的淚花。
他心頭一震,突然想到段希微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她說這世界是一本小說,而程謁澤和她是小說的男女主,而時溪則是個反派炮灰。
雖然不信,但事情太過荒謬,程謁澤還是留了個心眼。
後來段希微轉學到銘城一中,總是有意無意地關注著時溪。
她和自己太像,都是有野心並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程謁澤忍不住先入為主,以為段希微和自己一樣,對時溪有什麼企圖。
還有意無意地亂吃飛醋。
但看到時溪憋回去的眼淚,程謁澤腦海中靈光一現。
初見那次,小少爺跌在他腿上,面上除了害怕,還帶著隱忍的痛苦;
表面上是折辱自己,其實只是讓他幫忙補課;
現在明明難過得要死,卻還要強忍著說出傷人的話。
這一切突然就說得通了。
10
之後的事便不再贅述,總之就是他和段希微決定通過冷凍自己這個所謂的「男主」,來讓時溪不再受制於系統。
段希微站在儀器前調試參數,看著義無反顧地走進生物艙中的程謁澤,她說。
「你可能會死。」
程謁澤笑笑:「那拜託你永遠不要讓時溪發現真相,就讓他以為我是意外身亡,快快樂樂地做一輩子幸福的時小少爺。」
11
「所以之前你給我做的那個抱枕呢?」
時溪窩在程謁澤懷裡,仰頭問他。
「在儲藏室里,但我不會給你。」
程謁澤摟緊了他,珍惜地吻了吻時溪的唇:「以後抱我就夠了。」
段希微和程詞溫的一點後續:那次在九嶷山匆匆一別,沒來得及多說什麼,隔天時溪特意帶著禮物去段家道謝。
段希微正和程謁澤的妹妹程詞溫在二樓的小客廳,程詞溫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醫生叮囑她還得多休息。
她便搭著小毯子,靠在躺椅上邊喝茶邊看段希微收拾行李。
三個二十四寸行李箱都不夠段希微裝,裡面的東西快要壓不住,時溪連忙放下禮物幫她拉上箱子的拉鏈。
「這是要去旅行?」
「算也不算,近來天氣變冷了,不利於詞溫恢復,我想著帶她去南方好好療養一段日子。」
時溪這才發現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的程詞溫。
他從穿書以來就一直知道程謁澤有個妹妹,但卻從來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今天一照面,才發現他們雖然不是親生兄妹,長得卻有些許相似,都是一貫的清冷銳利。
如果說段希微是馥郁的紅玫瑰,那程詞溫就是冰魂雪魄鑄成的寒梅。
在少女的注視下,時溪不知道怎麼地就亂了陣腳,他結結巴巴地和程詞溫介紹自己。
「那個,我叫時溪,是你哥的……男、男朋友。」
「怎麼這麼可愛。」程詞溫打趣道。
時溪有些惱,程謁澤段希微說他可愛就算了,怎麼連比自己小的程詞溫見面第一句也是可愛啊!
「好了詞溫,再逗他,今晚你哥可就有的哄了。」段希微在一旁笑得牙不見眼。
程詞溫抿了抿茶,露出個淺淺的微笑:「我哥樂在其中呢,他得感謝我才對。」
時溪害羞到捂臉,決定不理程詞溫五分鐘。
「對了。」他轉頭拿起禮物遞給段希微,「那天忘了說,真的很謝謝你。能讓他父母同意程謁澤做冷凍實驗,你一定也廢了很多精力。」
「那可不,程家把這個辛苦找回來的繼承人當成眼珠子,當初我們提出要用實驗室冷凍程謁澤,他爹氣的差點殺人。」
段希微接過時溪精心準備的禮物。
「不過呢,我也要感謝你。要不是你,程謁澤估計不會相信我的話,更不可能下定決心假死,那我也就沒辦法掌控我自己的人生。而且……」
她突然靠近時溪的耳邊。
「……也找不到我的真愛了。」
說完這句話,段希微迅速地退了回去,給時溪留下一個意味不明的wink。
啊?
時溪一邊震驚,一邊想著要不要告訴程謁澤他的妹妹被人盯上了。
慌亂之間,他和程詞溫對上了視線。
少女抬起食指放在唇間。
「噓——」
-完-
最是人間應識我
說一下有寶子問為什麼時溪原身沒錢但是會彈鋼琴的,因為是魂-穿有肌肉記憶的,回復了兩次不知道為什麼評論都被刪了TAT